夜里下了一场雪,早起刚开始化,天儿就冷得有些厉害。
秦颂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个滚,分外艰难地从蝉蛹里把手伸出来,摸来手机把闹铃往后调了半小时。他不是喜欢赖床的人,只是昨天夜里脖子上的伤口胀疼得厉害,折腾的他整夜没睡好。
可闭眼没两分钟,他就又睁开眼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挣扎过程,点开手机给张楚岚发消息。
[我晚到半小时,你要上食堂,就顺便帮我带俩包子一杯豆浆。]
大学生赖床是常事,错过早饭也是常事。可秦颂不一样,一日三餐是他日常生活中的头等大事,但凡落下一次就会叫他惴惴不安好久。
七点五十,距离第一节大课开始还有十分钟。秦颂拿着课本从教室后门进去,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了趴桌上补觉的张楚岚。自觉地不去打扰,而是从最后一排的空档翻进了靠窗的位置。
豆浆在桌上放着,撩开旁边的窗帘,果然发现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就在暖气片上。他原是不想在教室里吃早餐的,怕包子的味儿在教室里散开,熏着别人不说,重要的是还得膈应他自己一整节课。
可这会儿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吃东西本来就细嚼慢咽的,吃快了怕消化不良,这再进进出出一趟,早饭就该吃不进肚子里了。
直到脱了外套放进桌兜里,闹心又纠结的咬下一口包子,原本的担心顿时不见踪影。
“你早上去买包子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包子在说话。”
张楚岚睡得迷糊,但这话是清楚进了耳朵里的。于是转向秦颂这面,半眯着眼睛接话:“说什么啊?”
“他说……馒头兄弟,哥包住你了。”
张楚岚打了个寒颤,蓦地睁开眼来,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秦颂是跟他讲了个冷笑话。他坐起身看了眼秦颂手里的包子,咬的缺口不小,露出来的却还是白面,连点馅儿的油腥都没见着。
“……这运气可真绝了。算了,你还是下课再去外面吃吧。”
教室里同学们讲话的声音低了,是老师从前门走了进来。
秦颂内心有些烦躁,将手里不知是包子还是馒头的早餐封进袋子里,原模原样放在了暖气片上,用窗帘挡住。他翻开课本找到上次课结束做了记号的页码,准备开始上课。
张楚岚揉了把眼睛,狠狠撑了个懒腰。等彻底清醒过来,边转笔玩边跟秦颂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纱布什么时候拆啊?”
“周末。”
“你确定不去查查有没有病?”
周一秦颂就脖子上裹着纱布来上课了,张楚岚没亲眼见着伤口到底怎么样,只听他说是被个神经病咬了。
他当时以为这是某种情趣,毕竟学校里追他兄弟的男生女生不少。直到那天下午测引体向上,秦颂脖子上的伤口被撑裂开,纱布红了一块。
在某种程度上,张楚岚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秦颂只狠狠一翻白眼,没告诉他其实自己都不确定咬他的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说不是人……不是,咬他的家伙确实是人的模样,只是表现得更像个吸血鬼。
可是又没有獠牙。
周四早上第一节课是工图,土木专业五个班一起上。近一百八十号人坐满了一个小阶教,又因为冬天天儿冷,窗户都紧闭着,于是教室里二氧化碳浓度飞升,不少人闷得脸都红了。
上了年纪的老师在讲基础制图的案例,电脑授课用得不太顺手,整个授课进度慢了下来。
秦颂头昏脑胀的,强撑着看了一阵儿,对比了一下自己头天预习时用铅笔很轻地画出来的图,估摸着自己是是对了,就不再跟老师的节奏,做制图练习册上的大图去了。
张楚岚瞥见他拿制图册的动作,叹了口气。
“你能给老师一些获取成就感的机会么?”
秦颂喝口豆浆,咬了口舌尖,头也不抬。
“他已经在你们身上获取足够多的成就感了。”
“……那你想不想也在我身上获取些成就感呢?”
秦颂原本想说自己没这个爱好,可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快到课间休息了。他把笔盖上,转眼不经意似得说:“待会儿我走了,你可以帮我把书带回你宿舍去,不过下次上课一定要带来。”
待会儿?张楚岚反应过来。
“下半节你不上了?”
“我要去店里吃早餐。”
下课铃响了,五分钟的课间休息很短暂。秦颂拿起外套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回头去捞吃不下的馒头豆浆,“你要喝豆浆别买这家的,都是兑的。”
张楚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在喉咙里囫囵了一圈,他就又自觉不合适,自个儿咽了下去。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买的早餐秦颂一样都看不上有点拂面儿,而是这样认真的讲究着一日三餐的秦颂……说实话,叫他觉得有点可怜。
“明明什么都……”
冬天的课间没什么人活动,电梯来的很快。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秦颂刚好穿上外套,他是对衣食住行都十分讲究的人,哪怕吹着北风的化雪天冷得刺骨,可还是穿的all black的修身半高领羊毛衫和休闲裤,外面套着宽松的墨绿色长毛呢。
电梯里几个学生应该是一拨的,都热络地聊天,见着有不认识的人进来,倒是礼貌得压低了声音。
这让秦颂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伤口发炎有些发烧了,周边太吵闹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站在电梯按键面前,到了一楼,按住开门键让那几个学生先出去。最后出去的女生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只一点头,从外套里摸出口罩戴上,跟着走了出去。
北方雾霾严重,雪后的天儿空气稍微好点儿,常见太阳。橙色的太阳,也只是看着暖和,但阳光是冷白的。
从N大北门出去往西走,就是小黄车一条街。这儿有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吃食,拥挤着各自占据着个五平米不到的匣子。卖早点的摊位前头冒着热气,卖炒菜盒饭的摊位还在做准备工作。但是这些店都只能买了打包带走,于是秦颂只能穿过这条街去往几百米外的店铺。
他走进门口架着炸油条铁锅和蒸笼的早餐店,看了眼墙上贴着的菜单,跟柜台后面忙碌的女人点餐。
“半屉鲜肉小笼包、半屉奶黄包,你们这儿豆浆是现磨的吗?”
女人努努嘴示意他看半开放厨房里的几台豆浆机,“今儿刚打的。”
“那再要一碗豆浆,在这儿吃,谢谢。”
他拿出手机扫码付钱,指头冷得青白,指纹解不开锁,只能颇不耐烦地拽下口罩,面部识别。
“……颂颂?”
上午九点,时间有些不尴不尬,早餐店里没多少人。但饶是如此,秦颂也没反应过来这声儿“颂颂”是叫的他。
他在这儿待了不到两年,朋友不多,大多也是连名带姓的叫他秦颂,只有张楚岚偶尔为了膈应他,叫他“阿颂哥哥”。
可等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生把早餐一样样给他送来,对面儿那桌的两个人突然走过来在他旁边站定。
“……”秦颂刚往奶白醇厚的豆浆里加了糖,就感觉到有人站自己旁边。他转眼看过去,反应了一下,眉骨下压,一点儿没因为来人长得过分俊秀而忍耐,面色带着明显得不快。
“……你刚刚是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