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纵使矫捷如范闲却并未能追上二皇子,当范闲一路策马赶到林相府的时候,林相府外一片寂静,看不见马车,也听不见杀声。

莫……莫不是李承泽,走错路了?

范闲抱着侥幸的心态进了林相府,林相面色如常,只说抱歉今日对范闲的试探。面对着城府如名深如林海的林相,范闲纵是心有不悦,也只能道一句可以理解。

“但……您的侍卫,好像抓错了什么人……”范闲终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什么?”

恰逢林相身边的师爷袁宏道进来禀报,袁师爷面如阴云,十分尴尬的道了句:手下的蠢材把太子给不小心抓来了。

“……这……”林相不解,范闲看着林相的神情不禁触了触自己的鼻头。

“罢了,太子就算再礼重本相,到底也是庆国储君。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抓来,总还是要有个交代。”林相起身,“去看看吧。”

“是。”

然而待三人一同来到后院厢房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纵是是范闲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满地的尸体横陈,袁先生大惊,林相神色一凛。三人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厢房的门前,杵着一个持剑不语的谢必安。

完了。

李承泽彻底疯了。

范协律如是想着。

林相与范闲走到厢房门口,谢必安却没有阻拦,径直让道。范闲打头阵,以免里头的李承泽一个不当心甩把刀出来林相招架不住。绕过屏风,范闲来到二人面前,果不其然——

李承乾一如既往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倒是李承泽蹲在他身边,用手上的丝绢细细擦去李承乾脖颈上一道细微伤口里沁出来的血珠。范闲狠狠嘶了一声,回想起外面倒了一地的相府侍卫。

死得不冤……

林相也绕了进来,虽震惊李承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屠了他的家仆还出现在他的家里,但也只能先跪地叩首,“臣罪该万死。”

“林相不必自责……”“怎么不必?”

李承乾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承泽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李承乾无奈,只好看向范闲:如今局面已非我能控制,只能是林相自求多福了。

范闲躬身一拜:臣也觉得。

“太子殿下,二殿下。”林相直起身来,“此番,确是老臣府上的侍卫犯下大错,让太子殿下受惊。二殿下所言不错,此事,老臣应当自省。老臣即刻向陛下上表请罪,陈情过错,”

“这倒也不必,事情捅到父皇面前,受累的还是太子。”李承泽站起身来,林若甫仍跪在地上。李承泽走到他面前,俯首道,“太子被贵府的侍卫所伤,林相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话里含了七成的威胁之意,纵使林相也不禁一阵耳畔生凉。李承泽看林若甫的眼神范闲看在眼里:与方才驳斥李承乾时的浅嗔薄怨丝毫不同,那是如门外谢必安的剑光般可怕的寒光。

“自当严加惩处。不过,二殿下既已命人,斩杀了加害太子殿下的狂徒,那么他们也算是认罪伏法。”

“这逻辑倒是通顺,不过就算是本王已经处决了他们,林相也是不是依旧该和本王还有太子解释一下,今日这一出是什么名堂”

“这……”林相苦笑,“手下人行差踏错,抓错了人……”

“哦?抓错了人?”李承泽一笑,“那么说来这还是场误会?是本王今日的杀气太重了些?”

“不敢。既是他们有眼无珠,胁迫太子殿下,那么不论是否知情,都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二殿下拨乱反正,及时清除狂徒,护佑太子安全,是为人臣之道,大义之举。”

“林相此话差矣。本宫尚为储君,你我与二哥,都是父皇的臣子,何来君臣之别。”李承乾打断道。

“臣一时情急,言辞不恭,望太子殿下恕罪。”

“林相也这样觉得,那就最好。不过这样愚蠢的错误,本王私心以为林相不该犯,也绝不会犯第二次,第二次,就绝非是处决了这群憨货就能了事的了。”李承泽突然拍了把林相的肩膀,“林相以为本王处理得当就好,别到时候说是本王滥杀无辜。”

“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也算是皆大欢喜。”范闲见李承泽似要罢休,连忙上前和稀泥,“不过说起来,太子殿下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京郊啊?”

李承乾抬头,刚想开口却又瞥了眼李承泽,于是轻咳了两声。“今日乃是父皇斥令三日禁足解封之日,本宫已在东宫内憋闷了三日,听闻你和婉儿去了京郊踏青,想去凑个热闹而已。”

李承泽回过头来,颇为狐疑的看了眼李承乾。

“林相先起来吧。”李承乾抬手道。

得了太子的宽赦,林相才在女婿的搀扶下起身。

“二殿下今日如此及时赶到,救下太子,真可谓是兄弟情深……”林相看着这一个二个如狼似虎的角色,在心中默默冷笑——李承泽的狠戾自不必说,而太子,表面看来是一副温良恭俭,可内里正如何算计着待来日与自己算账……他想不出,也不愿去想。

老二今日为何会来给太子解围……太子这般示好,又是在暗示什么?太子失了林珙,却不愿失去林府的支持,故而特地设局前来与自己谈判;岂料老二闻讯赶在自己与太子相见之前赶来,佯作一副大义凛然护弟心切的模样,倒是让太子也没法再与自己多说什么,只能靠着这不痛不痒的开脱来示好于自己?

然而这世上最无奈的,便是当事者无意,旁观者有心。林相自以为心如比干七窍玲珑,可他二人完全没把事情想到这么复杂的地步,李承乾只是默默回头望了眼李承泽,李承泽会意,伸出手来,扶李承乾起身。

“林相,二公子的事情,还望林相节哀。”李承乾微微欠身。

“谢殿下。”

“不如我送太子殿下回东宫?”李承泽突然问。

“呵……”李承乾浅笑一声,在三人注视之下转过头来,对上李承泽的眼眸,

“求之不得。”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太子与二殿下,一向兄弟情深。”

“兄弟情深?”林相看着范闲一脸认真的道出这句话不禁觉得好笑,“这皇室之间,最容不得的,便是所谓的兄弟情深。”

“但或许凡事都有例外呢?”范闲问,“若说今日二殿下来相府是做戏,那先前所做种种,伯父又该如何解释?”

“先前所为?你是说,太子在醉仙居遇刺,二皇子照拂一夜?”

“……是。”范闲扶额,是他大意了,虽然他们两个明里暗里造下的幺蛾子数不胜数,但真正能算在“明里”的却是屈指可数,“还有那一日,在京都府,二殿下亲自护送昏厥的太子回了二王府。”

“他们两个,或许曾经是真的有过兄弟之谊,或许有时也的确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相说着,继而摇首嗤笑一声,“但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满京城都赞叹他们芝兰玉树的时候了。”

可好在事在人为,这世上有人愿信天命,有人甘做傀儡,自然也有人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承泽显然是后者。

他终于光明正大的让谢必安架着马把他和李承乾送到了皇宫中,光明正大与李承乾入了东宫。毓湖十分机敏的替他俩关上了殿门。空荡荡的正殿里,二人互相看着,看了好一阵才终于都憋不住脸上的笑意。

李承乾此生难得能把心中的快意笑出声,李承泽就看着他,看他笑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将李承乾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放我下来!”被转的头昏脑涨的李承乾用手胡乱拍着李承泽的后背。李承泽甘之如饴的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李承乾的眼睛,“你还怨我吗?”

“先放我下来!”“你不回答我我就不放。”

“……”李承乾又是轻巧的用手叩了一下李承泽的心口,“不怨了。”

“那就不能再与我争吵了,就算是在父皇面前做戏,做了这样大一场,一月半载也够了。”李承泽说这话的语气极为柔软,像一片云锦苏绣织成的温柔乡,叫李承乾直直栽了进去,不愿脱身。

“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不行。”李承泽看着他的眼睛,“亲我一下,就当是凭证。”

“二哥!”“反正我不累,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就这么把你抱到母妃那里去。”

“亲亲亲亲,亲还不行吗!”一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被李承泽跟抱孩子一样姿势抱到后宫,李承乾还是怂了,于是小心翼翼又含带怯羞的低下头来,落了一吻在李承泽的额上。

这一吻让李承泽如痴如醉,甚至忘记了和他刚刚达成的约定。

“喂!亲过了!”

李承泽回过神来,挑眉一笑,然而依旧没有履约。他抱着李承乾绕过屏风,来到寝殿,最终还是把他放在了榻上。甩了甩发麻的双臂,李承泽一笑,欺身俯在床榻上的李承乾身上,说罢就吻了吻他脖颈上已然凝血结了痂的伤痕。

“二哥……二哥你别……”“我想你……”

李承泽说着就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压在李承乾身上毫无章法的亲着他的脸。李承乾也被吻的没了忌惮,扯开李承泽的衣领吻着他的胸膛。李承泽顺理成章的脱了脚上的靴子,爬到了李承乾的床上,抬起他的一条腿来。

“嘶!……”

李承乾却是狠狠的吃痛了一声。

“怎么了?”

那声呼痛声听得李承泽心中一窒,忙放开他,捧过他的脸。李承乾从**里脱出身来,看着身上的李承泽,无奈至极的道了一句:

“最近京都城下雨,天气泛凉……我膝盖疼……”

李承泽这才想起他方才几乎是一猛子就抬起了李承乾的腿,怕是磨到了膝盖。

“乖……”李承泽放开他,坐起身来,系好自己的衣带,继而扯过身边的薄毯来盖在李承乾的腿上,“既然身体不适,今日又干嘛非要出宫?”

“……其实是婉儿想见我。”李承乾实在是兜不住了,“二哥,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为林珙一事感到愧疚。你也知道,婉儿不过是个小姑娘,她不会算计什么。”

“就知道你今日在相府没说实话,这事儿没完,迟早得再跟林若甫算账。”李承泽翻了个白眼,却将双手覆在了李承乾膝上,“婉儿与旁人不同,这我明白,纵使她是姑姑的女儿,可她既不像姑姑,也不像林相……说来她倒是有点像你。”

“我?”

“嗯,温谦柔顺,善良可人。”

“……看样子二哥对婉儿还挺有好感?”

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劲儿在不大不小的寝室里弥漫了开来,李承泽咬着唇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俯上前狠狠咬了一口李承乾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小嘴来。

“林珙不是谢必安杀的。”

被咬的唇色发红的李承乾却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何以突然就肯定了?”

“虽然说四顾剑杀了林珙的说法肯定是扯淡,但是,首先,时间合不上。其次,谢必安做不到那么利索。鉴查院文卷我看过,林珙和他的手下都是被一剑击中要害,凶手剑法精绝,毫无拖泥带水。但按照今日谢必安的剑法来看,他怎么着都会在杀人时划破一些臂膀衣袖,怎么说呢……他毕竟只是个八品。”

“听太子这话的口气好像是太子门下有什么更拿得出手的高手?”李承泽嘁了一声,还只是个八品?你门下连个八品都没有!堂堂太子出个门能被那么一帮蠢货挟持。

“二哥别影射了,真没有。说起来要是二哥门下的谢必安跟着二哥不适意的话,二哥倒是可以转告他一声,本宫随时欢迎他来本宫门下。”李承乾神色一动,好像一脸很期待的模样。

“那其实也简单,太子殿下勉强屈尊,嫁给小王,小王愿以谢必安为聘礼,如何?”

“行,有胆你就三书六聘,去跟父皇提亲。”李承乾也渐渐会跟李承泽的调戏回嘴了。

“……”没胆。

“太子与老二在寝宫密谈,并且认定林珙非谢必安所杀?”

且看他二人在东宫寝宫内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御书房内,却是一个跪在地上复命的宫典,和一个在原地踱步不明所以的庆帝陛下。

“……是,太子亲口对二殿下说,谢必安只是个八品高手,而杀害林珙的凶手,剑法卓越,非谢必安所能及。”

“太子还说了什么。”

“太子还说……虽然林珙不是谢必安所杀,但林珙死于四顾剑剑下,也纯属无稽之谈……”

“还有呢?”

“太子殿下对二殿下玩笑,说让二殿下转告谢必安,若他不嫌弃,太子愿将他收入东宫麾下。”

“老二是如何回答的?”

“二殿下……”

宫典却噎在了原地。

“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宫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二殿下说,太子殿下……若愿意嫁给他,他倒是可以将谢必安作为聘礼,送给太子殿下。”

“……你说什么?”

庆帝在震惊之余有些后悔自己非要多嘴问这一句。

“陛下……微臣以为,这实在只是二殿下与太子殿下的一个玩笑……”

“玩笑?”

庆帝冷哼一声,

“他们两个,或许是跟朕,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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