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恋人还是恋鬼

玉楼春本来有服侍的小厮和丫鬟,只因闵芝秀附身她之后怕被看出破绽,所以但凡她与师仲卿相处之时,便要遣退这些伺候的人。孤竹君来时怕惊动他们,又特意的下了道暗示,让他们装聋作哑。故而他与师仲卿乒乒乓乓的打了半场,半个人也没有惊动。此时黛玉和师拱辰过来,自然也没有被人所注意到。

此时玉楼春的屋子里,有着昏迷得不省人事的师仲卿一个,不是玉楼春的玉楼春一只,以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孤竹君一根。

闵芝秀看清来人,面色登时黑了,恨恨道:“奴本来还当姑娘是好人,没想到你竟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黛玉怔了怔,张口无言,孤竹君已然不乐意了:“我们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们本就是和你萍水相逢,别说交情,连点头之交都算得勉强。再说了,我们救人就不是好人,和你一道儿仗着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就去勾引良家妇男、害人性命,就是好鬼了?”他本就因为看到师拱辰和黛玉同来而窝了一肚子火,不好朝着黛玉发作,只好冲着闵芝秀一股脑儿发出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

闵芝秀不意他说得这么难听,顿时把玉楼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都气得有些歪斜,爬起来就朝他身上扑打:“你才仗着脸蛋漂亮勾引男人!奴跟你拼了!”

孤竹君竹杖一伸,点住她的肩膀,把她远远抵在数尺之外,没好气的说:“你省省吧,就你那点道行,不附身时还有点意思,附在人身上连只鸡都捏不死。再说了,你不是仗着玉楼春的壳子漂亮,才附在上头勾引师二公子,难道还是凭着自己的内秀让他迷上你的?”冷笑一声,指了指师拱辰,“就因为他不解你的风情,你还恼羞成怒想烧死他来着,这事儿才过去多久?雌螳螂会吃掉公螳螂,好歹后者还是它的相公,不会吃掉对它没兴趣的它相公的兄弟,你好歹当年也是个名伶,这品格连只螳螂都不如,呵!”

闵芝秀后退两步,指着他的手都在打颤,怒道:“你把奴当成楼子里的红倌,还是当成了水性杨花的□□?你你你竟然还把奴比作恶心的虫子!”

孤竹君“呵呵”一声:“话糙理不糙,难道我哪句话说的不对?拿你跟螳螂比,我还觉着螳螂可怜呢。如果你真的不是借了人玉楼春的美色勾引男人,那你就从玉楼春的肉身上出来,在师二公子面前,堂堂正正的让他选。他要选的还是你闵芝秀,我就把我的话收回去,承认你还是比雌螳螂强的!”

“你……”闵芝秀给他气得脸都素白了,“你还说奴比不上虫子!好、好、好,不就是摊牌吗?你以为奴不敢?”说着,便一扭身,自玉楼春的身上脱出。玉楼春立即软软的倒下,在她倒地之前,黛玉及时挥出一道风,把她转回了榻上。而师拱辰则疾步过去,把师仲卿挪到一边,用力掐着二哥的人中。

师仲卿醒转之时,正好看见一名形容虚幻的红衣丽人和之前出现的青衣美人遥遥对峙,而透过她的身形,可以看到玉楼春晕在榻上,人事不知。“闹鬼了?”他喃喃的说,陡然用力一甩头,眼神清明过来,“玉娘!”

他推开师拱辰的搀扶,顾不得害怕,以顾不上探究弟弟为何也在此处,踉跄着要去查看玉楼春的状况。师拱辰连忙跟在他身旁,警惕的看着闵芝秀,防备着她的任何动作。闵芝秀见师仲卿看也不看自己就直奔玉楼春而去,也不说话,只是冷笑。谁知师仲卿走了几步后,忽而停了下来,侧头望向了她,面上有着对鬼物的惧怕,也有着迷茫:“敢问这位鬼姑娘生前芳名?白日显形,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姑娘若有何烦难,在下或许可以尽一尽犬马之劳。”

闵芝秀面上讥诮的笑容一定。

孤竹君退回黛玉身边,向她耳语道:“没想到啊,这样仓促都能留意到闵芝秀,看来师二公子还真是打心眼里喜欢闵芝秀,我的打赌怕是要输。”他的声音不大,在场之人除了黛玉,也就薄有修为的闵芝秀能听得清。她下意识的飘开数步,离师仲卿更远一些,突然大笑起来:“连鬼都要勾搭,你忘了你的玉楼春了?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师家薄情郎!”

师仲卿颇为冤枉:“在下只是心下觉着姑娘有几分似曾相识。”又看看玉楼春,确认依旧她面色红润呼吸匀长,心中忽而有些迷惑:往日看着玉娘的一颦一笑,都觉得心神摇曳。怎地眼下看着,却觉着心底的爱恋淡了?

“家兄确实毫不知情,闵姑娘又何必迁怒家兄?”师拱辰隔在了闵芝秀与师仲卿中间,朝闵芝秀一拱手,叹道,“适才的选择里,家兄的心意已经很明白了。闵姑娘,看在家兄的一片真心的份上,我们就把当年的孽缘交割明白吧。”

“说清楚就说清楚,奴还怕你不成?”闵芝秀冷笑着,飘到玉楼春枕边,摸了摸她的脸,娇声道,“这些日子,是奴对不住啦。”

师仲卿听得云里雾里,看看三弟,再看看一躺一立的玉楼春与闵芝秀,又看看旁观的素不相识的两位少年美人,整个人都仿佛陷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

下一瞬,在师拱辰的相托下,黛玉与孤竹君把兄弟二人与闵芝秀一起转移进了那间供着画像的静室。师仲卿一落地,目光就被正中央墙上的那轴美人图牢牢吸引,许久,他才望向闵芝秀,再望望画中美人:“画中人与闵姑娘好生相像。”他虽然不知道闵芝秀的名字,可听师拱辰这么称呼,便也跟着这样叫。

闵芝秀一言不发的跃起,附回了画中。于是画中美人樱唇轻启,巧笑嫣然:“这般瞧着,不是更像?”

师仲卿却是身体一震,因着这一笑的熟悉的情态,肯定了一个他隐隐有些猜测的事实,脱口而出道:“玉娘!”他抚了抚额头,整理了下有些混乱的思绪,“所以我所认识的玉娘,一直以来都是闵姑娘……不,是被闵姑娘附身的玉楼春?”

闵芝秀笑如银铃:“猜对啦,现在仲卿已知道了,玉楼春是人,奴是鬼,仲卿是想替玉楼春赎身呢,还是替奴赎身呢?”

师拱辰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他已确定了自己心动的并非玉楼春之色,而是闵芝秀之魂。可他毕竟仍是一个人,还是个满腹经纶,有着大好前程的才子,先前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萌生娶玉楼春为妻的念头已经是孟浪之极了,如今身为活人的玉楼春换做了做了鬼的闵芝秀,难道要他去结冥婚不成?

看着哥哥面如死灰的样子,师拱辰十分不忍,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二哥当头一棒。他一轴一轴的打开画卷,一手一只的提着,站在了闵芝秀的画像之前,将手里的画平平举起:“二哥,这两幅画,一副是爹爹生前给娘画的行乐图,一副是大哥画的。”

师仲卿瞳孔一缩,声线飘忽:“那时爹爹因病而逝,娘悲痛欲死,要不是大哥还未长成,我还年幼,又发现自己怀了三弟你,她恨不能即刻随爹爹而去。后来生下了你,大哥为了安慰娘,就模仿着爹爹生前的笔法,画了那副画……”

师拱辰硬着心肠,戳破了二哥的顾左右而言他:“两幅画与闵姑娘的这幅比在一起,二哥当真没有想到什么吗?”

师仲卿紧抿的嘴唇有些哆嗦,而画中的闵芝秀只是冷笑。孤竹君只觉得这样再僵持下去实在尴尬,不由看了看黛玉。黛玉冲他点点头,开了口:“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师二公子,倘若我听到的传闻非假的话,闵姑娘生前与令尊应是极有情意。”

师仲卿晃了一下。

父子恋上同一人的事实在香艳,黛玉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忍:“当日的闵姑娘,比之如今的玉楼春,声势有过之而无不及。佳人如此,难免才子心折。她与令尊同进同出,一如夫妻一般。只是终究欠缺了那么一丝缘分,闵姑娘早夭,才……”

师仲卿的呼吸断了半拍,片刻后才重重一吸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向黛玉表示谢意的一点头,复转向了画像,柔声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画中人冷笑道:“奴便知道师崇尧那个东西没脸跟自己的儿子提奴的名字,奴姓闵名芝秀,你问这个作甚?”

师仲卿的喉结滚了几滚,神色煎熬之极:“秀娘,我这么叫你,你不在意吧?”

“呵!”闵芝秀笑了一声,倒没有反对。于是师仲卿接着道:“我方才想过了,就算你是爹爹的红颜,是鬼……只要你愿意,我……大不了这辈子不娶妻!”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他悠然的念着《牡丹亭》中的词句,“我总不至于比柳梦梅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都有些同情师老二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闵姑娘曾经想烧死他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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