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龙王作乱

烟霞生波,柳丝吐翠,几弯画桥亭亭。只见一座白塔幽幽而立,如同一位临水照影的窈窕静秀的美人。

龙船画舫自白塔之侧缓缓游弋而过,皇帝手扶着栏杆,目视白塔,禁不住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添上这座白塔,果然与琼岛春阴愈发相像了。”

苏常在笑道:“皇上莫要哄奴才,想我们扬州再有风月,比起京城,至多不过有几分野趣罢了。便是费了心思在上头,也不可能当真相像的。想来是皇上感动于底下人的孝心,才白夸上两句吧。”

皇帝呵然:“确是像,只不过琼岛春阴的白塔气度庄严宏阔,这扬州白塔则规模小上几分,倒更显秀美典雅。毕竟是一夜之间造成,难为何秋了。”他招手,换来随行的总管太监,“赏何秋一个内务府奉宸苑卿的头衔,朕不能让他白忙活一场。”

龙船徐徐开动,又驶离了白塔,向着湖心更深处驶去。皇帝在京城就看厌了白塔之景,眼下这耗费若许财力与民力的复造白塔,至多只能令他讶异一小会儿,而不能令他多留赏片刻。皇帝自问一个内务府奉宸苑卿已是对何秋一番苦心的物超所值的报酬,何况,比起这白塔,还是扬州知府献上的亲外甥女——便是新封的柔媚娇丽的苏常在——更令他满意。

自古姑苏多美人,待到了苏州,也不知林如海会献上怎样的尤物?倚红偎翠间,皇帝微醺的想到。不知是否是他半醉间的错觉,总觉着脚下的船板震了一下。

“怎么回事?好好的驾着船,怎么忽地颠簸起来了?”随船侍卫疾奔至舵手旁,质问道。那些舵手木呆呆地望着船舷之外,面如土色:“刚,刚刚……”

“刚什么刚,我问你,怎么在平湖里驶船还能跌着人?回头万岁爷怪罪下来,咱们上上下下都得吃瓜落!”侍卫没好气的道。那些舵手指向船外的湖面,手不住的哆嗦:“刚刚,底下有个大家伙游过去了……足有两艘龙船那么大!”

侍卫瞪眼:“甭以为胡扯就能混过去!”说话间,他只觉足下又是狠狠地一震。在他不可思议的瞪视里,之间前一刻尚自平静潋滟的湖心忽地如山峦般崛起了一座浪峰,正朝着龙船的方向拍来。

浪头未至,阴影已投下。皇帝推开吓得瘫软的苏常在:“那是什么?”底下人同样都没见过这阵仗,只七嘴八舌地喊道:“快靠岸!”

“皇上咱得找地方躲躲!”

“往哪儿躲?”

混乱中,一个声音清晰的压住了所有的嘈杂:“陛下,这光景,是湖龙王在作乱啊!”

“胡说,陛下治下河清海晏,哪里来的湖龙王作乱?”总管太监惯性的反驳,向那胆大包天之人瞪去,却见那说话之人竟是新招的御厨叶子山,想来是船上之人此刻都在仓皇乱跑,便叫他跑到了皇帝这边来了。

“小人心系皇上安危,特来救驾。”叶子山朝皇帝飞快地一抱拳,“皇上,小的有一计,兴许能平眼下这危局。”

在周遭人一窝蜂的对比下,叶子山的不卑不亢便显得格外可靠,皇帝忙道:“快说,只要此计有用,朕便升你做广储司主事。”如果说内务府是油水最足的部门,那广储司便是其中油水最为丰厚的衙门,能于一句话的功夫就从御厨升为广储司主事,谁听了不代叶子山感念一声“皇恩浩荡”?

果然叶子山升起惶恐的笑容,忙道:“谢皇上!”此时那浪头距离龙船只余五十丈距离,他语速极快的道,“皇上富有四海,乃是真龙天子,这湖龙王与皇上相比无非是蛟龙之属。皇上只需御笔亲书‘免朝’二字扔进湖里,上下尊卑有别,那湖龙王肯定会乖觉退下。”

这主意听来并不靠谱,皇帝虽然自命真龙天子,可还不至于认为自己连鬼神都能指使得动——自然,在此之前,他也不信这天地之间当真有龙灵的存在——当下性命攸关,只好病急乱投医。仓促之间不及备纸磨墨,他只好撕下一副衣袖,咬破手指,在上头以血写下“免朝”二字。

叶子山面色一喜,动过全没了恭敬,劈手从皇帝手中夺过这免朝帛书,快步奔至船舷,高高扬起手臂,将两个血字亮向了巨浪。皇帝狐疑地望着他霎时精彩四射的背影,悄悄一招手,侍卫们立时护在了他的周围。

瘦西湖的另一端,竹叶舟撑起了碧色的结界,将骤然卷起的浪涛隔绝在外。孤竹君与黛玉于倏忽之间挪移至船舱外,望着结界之外不知何时已汇聚上空的重重乌云,与下方如奔马般汹涌不休的万叠波浪,眉头微皴。

黛玉虽已有呼风唤雨之能,可还未在除自己之外的他人、他处见过这等阵仗,不觉看得樱唇微张,下意识的往孤竹君肩后倚了倚:“那边湖心之下的影子是什么?黑黢黢的,好似是个水鬼!”

“水鬼要有这么大,早该成鬼仙了。”孤竹君因她这天真的判断而略感好笑,笑毕,眉头不觉纠结了起来,“瘦西湖龙君是失心疯了么?怎地光天化日之下便现了原形?还兴风作浪,要掀动天子楼船?”

“那便是龙?”黛玉张大了水眸,“孤竹,你不是说过,只要天子尚在扬州,龙君就绝不敢兴风作浪的吗?”

孤竹君目光一肃,简单明了地道出了自己的判断:“出事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灼灼紫芒从龙船的方向升起,耗光耀耀如流星一般。龙君掀起的浪峰在这紫芒的照耀下滞住了,趁此机会,又一股水柱暴起,以堪称扭曲而灵动的姿态,贴着湖水蜿蜒而过,生生将前番的巨浪压了下去。前浪不甘被压制,在深水之下互相搏斗,激得湖水浪涛澎湃,来不及靠岸的船只登时颠簸得如同狂风中细弱的败叶。

“那紫气……”黛玉脱口而出后又止住,自己沉吟了一下,问道,“莫非便是天子龙气?”

孤竹君眉头兀自深锁:“始皇帝定人道后,禹王九鼎便遁入天子血脉,随皇位迁移而变易。后人不知内情,往往以为那是真龙之气。便是天子自身,如无高人有心指点,也无法明了其中关窍。但当年始皇帝同样定下铁律,无论妖鬼人,任何生灵不得以神通干涉天家皇室,所以修行人大多不会废那个功夫去侍奉天子。一身修行全不得用,扬短避长不说,还受尽世俗闲气。”

黛玉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难道此刻天子身边,有一位不应出现的高人?”

孤竹君本自如寒玉的面庞不觉蒙上了阴霾,沉吟片刻,道:“玉儿,此界龙君是吾子侄辈,他的事,吾不好不管。”

瘦西湖水府,龙太子满头大汗淋漓,扣住已恢复人形的龙君的身躯,踉跄着奔回殿中:“快取捆龙索来,先把父王的手脚缚住!”

龙后早有准备,招呼着虾兵蟹将们,把龙君捆在了柱子上,里三道外三道得裹得如同粽子一般。龙君不住挣扎,幽绿的眼瞳里蕴着谵妄,朝着缚住自己的众人不住吐息,激起了重重潮水。龙后亦是龙身,自然不怕这些许波浪,只是瞧着龙君这失心疯的模样,忍不住掉下泪来:“我儿,你父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发了狂?这回人前现了原形,偏还碰上了人间天子游湖,闹下这偌大的祸事来……至多半个时辰,茅山上的那群真人就能赶过来,他们问起罪来,该如何是好啊?”

龙太子也是六神无主:“儿臣也是不知。要不是那人间天子不知得了哪个高人的指点,用九鼎之气写下免朝诏书,镇住了父王片刻,儿臣都困不住父王。唉,当务之急,是要让父王清醒过来,细细问明了缘由。若是茅山真人来问责,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一句话提醒了龙后:“本宫这就去取甘露珠来。”

龙后本是拉楚江龙君爱女,嫁妆中最为名贵的便是甘露珠一枚。此珠大约径寸,明滟皎皎似月冷霜华,相传为文殊菩萨流于红尘的一滴慈悲之泪。秉承菩萨禅意,有清心澹性、滋长修行之效。此刻用来让瘦西湖龙君恢复神智,正好对症。

龙后匆匆赶回自己的寝殿,打开了宝光四溢的绿松石密匣。急迫的神色凝固了,片刻后,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本宫的甘露珠呢!”她急急地召集了所有的宫娥,“给本宫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甘露珠找出来!大王的性命可就系在这上面了!”

宫娥们忙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所有箱笼都翻了个底朝天,连珊瑚床上的锦褥都一层层翻找过去。越是挖地三尺的寻找,越是着慌,最后连嗓子都哆嗦了:“娘娘,找不到啊!”龙后正要说“接着找”,便听前殿传来一声惊天龙吟,继而一道龙影冲破了殿宇穹顶冲天而去。

龙后面上登时失却了血色,晕眩似的晃了几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用担心皇帝会对黛玉做什么,他自带的九鼎皇气能够震慑别人,但到底是个凡人。理智的有神通者就是惹不起躲得起,碰上发癫的,想干掉他还是很容易的,当然前提是自己就死定了。正常情况下大伙都是各行其道,对天子视而不见,这回主要是有不止一伙人同时在搞事情

除夕快乐!新春吉祥如意,1376 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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