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整个大婚过程就和绯世说的一样，是拿来宣示皇家气派的，累的是自己，热闹的是别人。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到了王府宣旨，荆王夫妇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没有说什么难听的，搅了大婚的喜庆。

听着正使宣读圣旨，金木知道系出高闳，祥钟华胄是假，他是金家弃婴，又怎会出身名门。但绯世不提金家，只提义父荆王是要给他抬高身份。

想来当初在大牢里的时候，金玉讽刺自己和他一样出身低微，被生父所弃的话让绯世耿耿于怀，绯世是真的心疼他，要给他风光和体面。

绯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凭什么给人作践！

金家弃了金木，他养。金家门第不高，他就要给金木一个最好的身份。金家只是商户，他偏要给金木王爵，后位。

在这一点上，其实绯世和先帝一样，父子二人都偏执。

等王府内的仪式完毕，金木坐上辇舆以后，会从皇宫正门宣德门进宫，而绯世则身着喜服由人服侍着前往改建的福宁宫等候。

待金木进了宫走出辇舆后，宫人会接过他手中的如意，再扶着他前往福宁宫洞房。

进入洞房后，绯世与金木两人便要坐在合卺桌前，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绯世没喝多少酒却露出了醉态，宫人给他们收拾完毕后，忙退出去掩上了门。

稍露醉态的绯世有些大舌头，又是哭又是笑：“当初八皇叔和母亲他们怕事情败露，一直把我藏在京郊安乐堂中养到我五岁记事了，才挪到王府。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弃儿。因为太像才愿意相互取暖，互舐伤口。”

金木揽着他的肩安抚道：“狸奴，你醉了。”绯世抓过金木的袖子抱在怀里，仍在絮叨：“你不把孩子给白蛇是对的。你不知道未婚生子视同奸生子，奸生子是黑户，不入户籍。只有皇帝不一样，若是想认，也是个母不详。”

绯世说着又把头靠在金木肩上，然后指着金木的肚子：“这家伙要是生出来不孝顺就宰了喂狼，坏了你我洞房花烛夜。”

金木哭笑不得地拍开他的手，嗔怪：“我扶你上床歇息吧？”

“大多数奸生子活得不如狗，但是为了一时欢愉却要子孙还债的父母更可恶，不配为人父母！安乐堂里很多这样的弃儿，幼时一个童子和我说，还不如去当妓子，娘若是名妓，还可以吃饱穿暖。我不是奸生子，却养在安乐堂！”绯世忽然就哭出了声。

金木抱住他，轻拍他的脊背，温声道：“都过去了。”

绯世哭了一会儿又拿眼瞧他，吸着鼻子道：“你不傻怎么陪我赌这一生一世，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做到不离不负。两情相悦难，白首不离更难。”

金木无奈地看着“发疯”的绯世道：“你不是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么？最多你要出墙，我就抽梯。你要迈腿，我就打断你的腿！”

绯世白着一张脸道：“你已经是八婶的徒弟了，一脉相承。”

金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绯世立刻赌咒发誓：“你温雅我喜欢，你彪悍我也喜欢。人都给了你，随你处置。”

金木叹了口气：“狸奴，你听着我只说一次。我不愿意的事没人可以逼我！所以，答应你不是勉强！曾经我觉得最能令我痛彻心扉的也不过是生离死别，活成自己最不想要的模样。但是在我假设你我会形同陌路的时候，我突然忍不住想痛哭失声。”

绯世紧扣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郑重道：“余生相依，余生相惜，余生你有我，余生我有你。”

有太多的擦肩而过，相互错过，幸好有你。两人的影子交缠相融在烛火摇曳里。

次日一早，他们还要梳洗，而对于金木他还要拜舅姑[公婆]。自然金木只能拜见太后，先帝得去太庙拜。

不提他们，对于外朝的大臣们来说，接受金木有困难但也在逐步接受。想想他是青书，让一个人死心塌地，莫不如成为一家子，这是为什么世人相信联姻是结盟的一条途径。

再者，前朝皇帝公然养男宠，大臣不也默许了。就算大臣觉得不是正道，但皇帝高兴。第三，本朝也有这样的风气，只不过不敢拿到台面上说。最后，蜀王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不会成为祸水。而且他们反对不也是因为子嗣，但人家有黎山老母赐子赐婚，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最后一条最致命，原本想上书死谏的大臣默默把奏本揣了回去，还是洗洗睡吧。心里默默流泪，老母什么时候也管了送子？想想人家是女娲的妹妹，人都是女娲造出来的，送个子也没毛病。

至于八王爷夫妇，哦，一个是亲侄儿一个是养子，纪太后都不发话，他们也甭折腾了。

于是，金木算是名正言顺坐稳了这个位置。

次年，金木发动的时候，黎山老母似乎已经消了气，便将孩子剖腹取出，不再折腾金木。

只是纪太后看着新生的孙女还是有些失落，毕竟不是个孙儿。倒不是重男轻女，只是他们家真有皇位要继承。

绯世却很高兴，这是他的长女，还是黎山老母亲赐，自然不一般。小公主刚满月，便取名燕婉，绯世还想给她封号。

自然，他还想在御书房和金木商量。金木赶过来的时候，绯世拟了好几个封号，左挑右看不能定。

“卿卿，朕给闺女拟了好几个封号，但看着皆不太满意，你来看看。”绯世一见他就道。

金木笑道：“取名燕婉不就是希望她能遇良人，这孩子是在嘉平与我们有缘，你觉得呢？”

绯世立刻拍板：“嘉平公主甚好！说到嘉平，人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还真是，那何子萧贪图美色惹了一个小霸王，就是朕的堂弟赵斐然，这小子可是个混不吝的。直接把人腿打折了，还放言要阉了何子萧。堂弟这狗脾气连我宗正[官名，专管皇亲国戚]老叔公都管不住。”

金木苦笑：“我刚从母后那里来，她给了我一副张仙图让我挂在福宁宫里。就是与送子观音和碧霞元君齐名的送子神，还是个男神仙。”

绯世面上也古怪起来：“想来因为黎山老母赐子，母后便生了抱孙子的期望。这张仙还是蜀中供奉的神仙，谁叫你是蜀王呢。”

金木只觉得头疼：“这张仙是花蕊夫人带进宫的，听说蜀中的苏洵向张仙求子就得了两子，长子名轼。”

说着长子名轼的时候，金木又是一阵恍惚，脑子里乱哄哄的。觉得这苏轼不是死了几百年了吗？

绯世促狭道：“不如你我也向张仙求子，说不定还能再怀上呢。”说着他就看了一眼金木的肚子。

金木瞪了他一眼，笑骂：“要怀你怀！我还想看天子孕吐是个什么模样。这样你我各一次才能感受做母亲的辛苦。”

两人正说笑，殿门外来了宫人问：“太后问蜀王，今日有没有拜张仙。”

宫人看着金木那张俊秀的脸，实在叫不出皇后这称呼。

绯世拉着金木的手笑：“太后懿旨不可不遵，朕陪你拜张仙。”说完便让宫人回禀拜了，自己领着金木往福宁宫去拜张仙。

到了福宁宫，绯世便和金木一道净手焚香叩拜。

这日夜里，拜了神的金木反倒辗转反侧，忽听得院中笼子里的小兽狂吠，心绪不宁的金木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就往院中查看。

只见皎洁月光下站着一个男人。他身着狩猎戎装，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五绺长髯，飘洒胸前。左手张弓，右手执弹，作势要打笼中那只小黑狗祸斗。

祸斗朝着他龇牙，那男人便笑：“小畜生也敢张狂。”金木正要出声询问，院中的猫儿[妖市那只]躲在桂花树后，看那人欺负祸斗便朝他扑了过去，伸爪就要挠他。

金木把这两只小兽带进宫的时候，因鲛人少年的话，便将祸斗安置在用寒铁打造的笼中，日日用碳火喂它。而那只小猫因看不出它的来历，又怕它也是精怪会害人，就求了玉真观的金铃系在它脖子上。

男人见扑来的猫儿大笑：“你这吞月的杀才也在这儿！”

吞月？天狗食月？天狗原来长得像山猫啊！还真像鲛人说的，都不是祥瑞。

再看男人的模样，金木已经有了猜测。

“张仙？”

————题外话————

真安乐堂不是养幼儿的地方，只有《红楼梦》提过一个养生堂。不过，绯世还套用了明孝宗朱佑樘嘛。

福宁宫其实并不是后妃的宫室，但我不想把金木真当后妃妹子。于是，皇帝太极宫紫宸殿，金木福宁宫。先帝求仙问道，太极宫符合他的审美[喂]。

嘉平小公主对应的福康公主赵徽柔，一个得宠却短命的女孩儿。这个公主虽然娇惯，但也是被她爹坑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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