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玉说话，绯世先一步从隔壁审讯室走了出来。实际上，审讯室是直接在大牢里隔断出来的一个小隔间。当然名字并不叫审讯室，而是叫戒律房。

这样，大牢里的犯人可以听到审讯室传出的惨叫，而审讯室里的人也能听到大牢里的动静。

大牢里的金玉先提看到了一双绣龙纹的靴子，往上还有朱红龙纹燕居服。

没有金银鱼袋没有紫绶，不是个大官！但是，龙纹！谁能用龙纹？金玉想到这儿有些打哆嗦。在普通人眼里，皇帝的衣服就是明黄色，其实不是。

本朝尚火德，以朱红为贵。不过，绯世今日穿的是天子常服，不是朝服礼服，不会有十二章什么的。

金玉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说不清身份的贵人，有些忐忑。

“你说的很对，他是你金氏弃婴金木，但你听仔细了，他不是克父的妖孽，他是朕的蜀王。”绯世强调。

“狸奴，槐安国一定出了大事，快让人去看看。对了，解药我找到了，这是药粉送水服下。这一小块玉璧可以净化镇压。”金木虽然大致猜到了是谁在搞鬼，但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只能先从槐安国调查了。并且，他顺势把鹿衔草的解药交给绯世。

这回金玉听清楚了，是自称朕啊！而后更心惊肉跳了，自家妖孽弟弟喊人家猫儿！这一副习以为常，张嘴提要求的做派吓死人。

你们王爷都是这样跟皇帝说话的？金玉怀疑人生了。

金玉不知道，让他惊掉下巴的还在后头，这样的口吻，皇帝也乖乖照办了。

只见绯世接过解药，郑重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槐安国调查。”边说着两人都默契地用眼角余光暗中打量金玉的反应。

金玉应该知道不少事情，不然那幕后主谋也不会安排他这些重要的差事，还把他的家小控制了起来。

金玉这家伙虽然耳根子软又唯利反复，但却把他儿子看做命根子一样宝贝。他儿子在谁手上，他就能化身疯狗一样供那人驱使。

之前金木以为庞太师就是主使的时候，金玉还想撺掇他和庞太师狗咬狗。但金玉这人不太会隐藏情绪，才被金木几次套话。

因此，槐安国的事说不定还能刺激刺激他。

金玉听着金木和绯世的话也是心惊胆战，他没想到这两人能猜到槐安国的事，原本他还打算让金木和庞太师斗一斗。

多说多错，三弟这个妖孽生来就是克他的。知道自己斗不过金木的金玉一头嗑在大牢木栏上，成功让自己昏了过去。

金木咂咂嘴可惜道：“晕得真快，我还想多问出点话。狸奴，让我去槐安国探探路怎样？或许幕后主使就想把我暂时困在大牢里，等他完成计划一切就来不及了。”

“太危险了！”绯世反对道：“现在谁也不清楚槐安国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请君入瓮的圈套呢！这个金玉说不定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虽说兵者诡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在准备更充足一些后，我这里只有四个字，随机应变。”金木直勾勾看着绯世说。

金木的脑子里忽而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砸下来的建筑材料，接踵而至的意外。人生总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如果没法反抗，那就学着应对吧。

总不过学会四个字，随机应变。

绯世终究拗不过金木答应了，他总是无法拒绝金木的要求，谁让这是自己惯出来的毛病，那就自己受着吧。

至于京城这里，他自然会替金木遮掩。

几天后，去往槐安国的金木怎么也没想到绯世也会一起前往槐安国。

振振有词的绯世说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事有变故，朕总能第一时间知道。京城这里朕自有安排，再说，即便有虎符，边疆的那些老油条你也指使不动。自从太宗与边将约法三章，就算是手持虎符，像你这样的宗室也总会被边将忌惮几分，还不如朕与你同去。”

继而，绯世又用幽怨的目光看着金木，叹气道：“阿弟上次不告而别，为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心悸头痛……”

金木知道绯世自幼就有些病根，极难根治，只能调养。每回绯世心悸头痛，他就只能乖乖配合就范。

若说绯世惯着金木，金木何尝不是惯着绯世呢。

“狸奴与我同去甚好！”金木还能怎么办，绯世已经找准他死穴了。只盼着纪太后多看几出百家戏，忘了他“拐带”皇帝离宫，回来也别拿鞭子抽他。

因要顾着绯世，本要骑马疾行到达边陲重镇端州灵丘的金木只能改坐马车。

到了灵丘的客栈，这里的客栈却时兴请一位先生说书。这本和他们没什么干系，只是随同的侍从们听了一耳朵就脸色大变。

原来说的是《猫鼠戏》，听说是个落魄书生写的话本，被编成了评书还有小戏。讲的不是主流的才子佳人，而是新编的断袖分桃话本。

这话本的两位主人公可不得了，明着是说前朝开封府的捕头和陷空岛五鼠破案又喜结连理的事，可这细节处却又影射当今天子和蜀王暧昧苟且！

真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随同的侍从们各个气得脸色红紫，恨不得冲上去手撕了那可恶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毫无所觉，依旧唾沫横飞：“要说那香*艳处，可是处处春*情。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周遭的食客听得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字半句。

白福气咻咻道：“王爷，这等大胆刁民编排您和陛下，就该千刀万剐！”

金木也很气愤：“就是，凭什么我在下面！”

众人：“……”王爷气昏了头啊可怕！

就在金木气愤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温雅男声幽幽开口：“阿弟想在上面？”

回神的金木浑身僵硬，看着绯世直打哆嗦。金木第一时间想上下问题不过是因为认命姻缘是男儿。

那边说书先生又道：“再说到这狸猫换太子，南侠与白五爷定计，便要夜探皇宫。五爷不舍南侠涉险，又要与他痴缠，灌醉御猫……”

金木：“……”甚至狸猫换太子，连灵丘之行，绯世不让他独自涉险都对上了！

金木默默咽着一口老血，那边绯世命人去附近书斋买那《猫鼠戏》的话本，买回来还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更甚者，绯世一边翻一边挑刺：“胡扯，朕可舍不得让希仁受伤！瞎编，五爷不可能有错，有错也是别人教唆的。这话本里的天子看中五爷偏要装君子，活该他单身！要是朕早把五爷骗到手了。这作者站出来，朕保证用巨阙……哦不，让阿弟给他寄钢刀！”

金木：“……”哥，注意下！我也行五！

此时，隔壁桌的青衣书生撸袖子蹿了过来，一手将笔扔在绯世桌子上愤愤道：“来，笔给你！”

随同的侍从回神忙把手按在刀柄上，看着书生虎视眈眈。

谁知绯世兴致来了，大笔一挥就要开始写。吓得金木脸都开始发青。

绯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讲解自己的思路：“自从写了本《伶人传》，好些年不动笔，手都生了，我跟你讲，这里要这样写才吊胃口，这里要这样写才旖旎无限。”

青衣书生目瞪口呆：“原来是前些年风靡京都的青书！我就是看您的话本有的灵感！先生，您收徒吗？”

绯世停笔，咳嗽了一声才道：“都是昨日黄花，如今还要看你们这些青年才俊的本事。”

随着书生叫破青书二字，又有人群挤过来，绯世只好带着金木和一众侍从避到二楼，又叫人清场送客才没酿成踩踏事件。

金木随着绯世回房才开口问：“青书？《伶人传》？狸奴还有什么隐藏身份瞒着我。”

绯世的笑僵在脸上：“哈哈哈，都是些年少时的涂鸦，登不上大雅之堂。”

看着绯世躲闪的模样，金木没忍住逼问：“狸奴以前总是一本正经教训我少看闲书，原来是怕我看到你的大作。说起来狸奴早到了婚嫁的年纪，却不曾听说面前有侍奉的宫娥，立后立妃也是能拖就拖，原来是看上了伶人？要不要我去向太后说说，允了你一片痴心。”

绯世脸上一白，忙阻止道：“不是伶人！”他指了指纱窗外高悬的明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金木点头：“姑娘闺名带月？带月的名只可能是女孩家。”

绯世咬牙道：“夜来忽梦月中仙人授我姻缘，言说他行五，与我自小一处长大，本姓金，为父所弃，我捡回来养了他十多年，朝夕相处，如今他住在我心上，剜也剜不掉，日夜折磨我。如何是好？”

金木怪异地看着绯世问道：“是因为太后为我选妃？所以，为了避婚事，即便没有大理寺卿和金玉，我也必定要被关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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