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剑士有话要说(36)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他接过令牌,垂着眸问:“你确定要给我?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罗刹剑:“给你……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保命的令牌,还能发挥什么其他作用?叶孤城没有问,叶障目没有说。

剑客间的默契,就是不要多过问,不要徒填不必要的烦恼。

要做什么事……由着对方做就行了。

没有后顾之忧,就无需害怕。

叶孤城举起酒盏,与对面的叶障目轻碰,两人的目光交错在彼此的脸上,而后闭目,将酒盏举起一饮而尽。

叶孤城放下酒盏时,眼角已经染上了轻微的红霞,毕竟是从不饮酒的剑客,一点点醉意都会带来明显的生理变化。

城主侧了侧脑袋,头上玉冠的珠玉敲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临海的剑仙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剑,他道:“我答应了。我会再与南王寄去简讯。需要何时启程?”

罗刹剑沉默了片刻,他瞥了一眼退出副本的时间,原来自失忆之后忙活了这么久,所过去的时间也不过堪堪一两个月。

……还有七个月呢。

叶障目轻轻敲击了一会凭栏,随即抬眼看向城主,他只回复了一个字:“等。”

城主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道:“确实,想引蛇出洞,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毕竟南王府,才会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不,等等,南王府?

叶孤城微微皱起了眉,他想:其实叶障目若是想将南王意图谋反的事情告发,只需要将拜帖带上就行了。京中早实行了禁武令。贸然请武林高手前来……这已经够引发六扇门的警觉了。叶障目莫非是想钓出身后的人?

确实。南王本就是闲散王爷,没有什么实权在手。这样的家伙就算有野心,也翻不起一番风浪——谁让他的格局撑不起野心呢。但他会将目光投向远在南海一带的叶孤城,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谁会有如此灵通的信息渠道?能将拜帖寄与叶孤城手中,又能将拜帖带给神出鬼没的罗刹剑。

叶孤城的眼角突兀地一抽。

他扶住额,脑内一片惊涛骇浪:这事不会跟宫九有关系吧?

城主抬眼看叶障目,对面的罗刹剑只是微微晃荡着空荡荡的杯子,脸上又是纯粹的空白。只是那双圆润的杏眼睁得大大的,不知道究竟落在空中的哪一角。熟悉他的叶城主自然能分辨出,这是对方在思考事情的表现。

叶城主刚欲开口,就听见旁边一阵急促的快步声传来。是熟悉的步伐,叶障目和叶孤城同时看向来者,发现是那位苍老,却精神饱满的管家。

管家的面色带着几分为难,他的视线在罗刹剑和城主之间徘徊了几次,最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没说话。

城主颔首:“直说罢。怎么了?”

管家微微躬身,他道:“有贵客来访。”

城主皱眉:“……哪位贵客?”白云城往来的贵人们,不过也就是几位家大业大的商贾。通报一声就可以了,怎会让管家犹豫成这样?

管家看着叶障目,嘴唇开启又闭合,最后他闭上眸子一咬牙,说出话来:“宫九。”

叶孤城:……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孤城放下酒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道:“宫九在哪?”

管家:“他就在府外等候。”

叶孤城叹息一声,他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罗刹剑道:“你可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他低声道:“……我向来是个坦诚的人,所以我必须跟你说,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他。”

叶障目睁着圆溜溜的乌黑眼眸看向叶孤城,一脸纯然的无辜样:“啊?”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叶孤城会讨厌宫九。

叶孤城却连一点解释的**都没有。

他们两人走出小亭,踩着石子路踏过绿草茵茵。两人的脚程都很快,一下就来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上好布帛制成的衣服。但上面却染着不明的黑红色液体,甚至还有锐器穿刺过留下的破损痕迹。

穿着这样衣服的人,一般都是讲究人。但他此刻的样子,实在不够讲究——即使说得再好听,也只能用狼狈来形容。一眼望去,只能望见他脏而乱的衣袍,呼吸起伏间,都能闻见这人身上夹带的气息,那是冲天的血腥味与未散去的海水所带的腥潮味混杂的味道。

再仔细看,这人的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地布在肩头,上面还夹杂着些许湿意。这人的脸颊也是湿漉漉的,似乎是刚被人从海里捞起来一样。

管家却是知道些许缘由的。

谁让港口的水手急哄哄地向他汇报,说有人从船上一跃而下呢。水手说那人之后一路轻功向岸边疾驰而来。在中途时,似乎是力竭了,于是在如履平地的海面上摔了下去——这害得水手们紧张了好一会,有人甚至乘着小船去救他——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并没有必要。因为这人的身影又回到了海面上。

上了岸之后,这人也没说一句话,直接奔向了城主府。

后边有侍卫追着他盘问身份,他全当没听见。

沿街两道的姑娘和儿郎们对他指指点点,他也满不在乎。

他只是闷着头,自顾自地来到了城主府。

然后停下,犹如一座没有任何情感的石雕一般,安静地凝固在这里。不声不响。

若不是他还有呼吸起伏……连管家都会恍然生出一种错觉:面前所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木偶。

直到叶障目走过来,他身上才有属于人的活气渐渐‘苏醒’了起来。

但叶障目问宫九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来了?”

他的眉微微皱起,嘴角也抿起来,那是一种烦恼中带着些许不耐的表情。罗刹剑的言外之意明显到呼之欲出,他近乎就是在指责宫九:你不该来。

宫九哑声道:“无名岛我已经整顿好了。那些剩下的隐形人,我也全部收服了。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全部都做到了。我怎么就不能来见你?”

他那泛着深深青黑色的眼底,像是突兀被微红的胭脂清浅涂抹了一般,冒出了红晕。这人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泣声:“宫主做下的那些混账事,我都查清楚了。她现在被我塞进了佛像里,只等着你一声令下,我就会押着她向你赔罪。……那个老头房间里的衣服,被我撕得干干净净,又用一把火烧了。现在连灰都不剩!有动过伤害你意图的人,已经被压进牢狱里,受刑罚之苦。你,你……你要是还不满意,我就只能把我这颗心剖出来,给你一看究竟了。”

他似乎完全没看见一旁的叶孤城,还有围着他一脸警戒的侍卫们。只是哑着声音道:“……原谅我吧。如果我让你不快了,那一定是我的错。求求你,看着我好吗?”

叶障目只觉得心头有无名的火缠绕上来。

火在滋啦滋啦烧,燎得他心烦意乱,近乎难以再冷静地思考下去。他皱着眉拽住宫九的袖子,用一种几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显现过的粗暴态度,道:“先进来说话。”

城主府的门关上,也闭合住一旁窃窃私语的百姓们的好奇心。

即使是再关系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干预对方的私事。所以在进入城主府瞬间,叶孤城便带着自己的下属们离开这里,他将空间腾给宫九和叶障目。这兄弟两的私事,必须由兄弟两解决。

而在叶孤城离开的下一秒,宫九就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他的膝盖直直砸在地板上,闷闷的响声近乎能砸进人的心里——那是实打实的,连一丝踌躇都没有的下跪。地上狼狈的人执拗地拉扯住罗刹剑的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你了,看我们一眼好不好?不要抛弃我和宫主了,我们只有你了……”

叶障目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姿态!给我站起来!”

宫九咬着下唇,在听见叶障目话语的下一秒,他又立刻站了起来。他这般的姿态,不太像一匹狼,倒有些像一条狗。

一条只听主人话语的恶犬。

叶障目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严厉,和近乎凝结成固态的不满。他压着声音,好不让那些五感敏锐的侍卫们察觉到过多的声响:“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向我跪什么?你这般姿态,可真是……”

他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只是眼中的情绪渐渐沉淀下去。叶障目停顿了片刻,才用一句不那么凶狠的话圆下这后半句:“……真令人失望。”

宫九垂着头,他的眸子里有浓厚的水意凝结下来。他带着鼻音,红着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这句饱含委屈的对不起,令叶障目沉默半晌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已经这般没皮没脸地倒贴上来,俨然一副不顾一切的样子,他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漫长的时光里,从没有人会向他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这令他实在是感到——

烦躁而不知所措。

叶障目垂下眸子,细密的眼睫遮住他眸中的其他情绪。叶障目近乎冷淡地开口:“……隐形人里剩下的家伙们,你就已经全部收服了?”

宫九:“不服的被我押进了牢狱里。”

“做事岂能这么……”叶障目咬牙,把那句含糊在唇齿间的‘马虎’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吐露出来,“不周到!”

宫九:“押上一阵,再硬的骨头都会软下来。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快捷的法子了。”

“……何必用如此不稳妥的手段?不要告诉我,你只知晓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叶障目漠然说:“这会让我对你很失望。”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见你。”

明明是艳阳高照,地上的水滴却越发多了起来。

没人能想到,本该是冷峻着脸永远高高在上作态的贵公子,竟会红着眼睛,压抑喉管里发出的悲鸣,颤抖地道:“对不起……但我,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无助地用袖子擦拭自己的眼角,像是想努力把充裕的汁液彻底抹干净一般,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他徒劳地擦了又擦,却始终无法拭尽。于是只能呜咽着说:“哥哥,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叶障目:我有特殊的驯狗技巧。

宫狗勾:哥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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