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剑士有话要说(15)

陆小凤不会将自己那么多心路历程一一告诉花满楼。

这是没有意义的。

做错了事,就该去弥补。而不是在嘴上说说罢了。张嘴是世间最容易的事情,但是做事却是世间上数一数二的难事。

花满楼长叹了一口气:“我……我也做错了。我当时明明感觉到他语气不对,但自己却实在没有多想。是我不够慎重,落得他重伤至此。”

陆小凤别过脸,他实在听不得别人说这种话,这令他的心里更是空落落的不好受:“我在小楼中还发现了别的东西,这才是我这些天来神出鬼没的原因。”

朱亭和上官雪儿就在这附近,与他们对证,来回往返加在一起不过也就两三个时辰,那整整三天,究竟是干什么去了?——陆小凤定是去忙别的事了。

花满楼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他了然地点头,问:“是什么?”

“第三张字条。”

花满楼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惊疑不定极了,就连声音都比平时略微要重上些:“第三张?每个纸条对应的是一个人的死去,所以又是有谁要死去了吗?!”

陆小凤苦笑:“不。如果按照纸条上的做,说不定没有人会死去,但我们必然会失去一个朋友。可倘若我们在掺和进这浑水当中,我们三都可能会死。”

花满楼焦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陆小凤:“我们当时都只发现了那个笛子,而遗漏了叶障目身旁的剑。”

那柄剑当真是奇异。在旁人没有仔细看时,它就仿佛只是把极普通的,随处可见的武器而已。可陆小凤有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而他只是不经意间望了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剑上的每一条纹路。与此同时,背后有冷汗冒出。只因为剑上密密麻麻的罗刹恶鬼,他们的眸子死死盯着陆小凤,眼中露出的是贪婪、喋血的煞气。

怎会有如此恶心的剑!仅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这把绝世剑客所握的剑,上面有森森黑气溢出。竟全是浓烈到无法忽略的杀意!

陆小凤拧着眉,他明白这样的气势意味这什么。

这把剑必然舔舐过很多人的脖颈与胸口。血腥与生命让它成为一把锋利的屠刀。陆小凤实在不想把这玩意给捡回去,但这毕竟是友人的剑。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捡起这柄比罗刹剑还要“罗刹”的剑来。

随即他的眼神突然一凝——因为他发现在这剑之下,竟然也有一张纸条!

这纸条是用来警告谁的?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知何时,陆小凤的背后已被冷汗浸透。他拾起纸条,发现上面只有一行字。

【何时前往京城】

……

陆小凤死死拧着纸条,心头溢出的厌恶与愤怒令他几近将其碾碎!一柄绝世利剑被人利用,本就是可惜至极的事情!更可恶的是,操纵这把剑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藏头露尾,只借他人之口诉诸目的。这简直就是个混蛋!

下一秒,他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因为他也知道这字条背后的含义,幕后的人不仅是在警告叶障目,也是在警告与叶障目待在一起的他们。

这敌暗我明,无从下手的现状令陆小凤实在不甘心极了。

突然,侠客脑中灵光一现。他猛地站起来,大步向珠光宝气阁的大堂走去。

那里有个人,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叫霍天青。

霍天青听完陆小凤的来意,好似吞下去了几斤臭虫。他看着陆小凤,脸色青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小凤紧盯着他:“我想,你一定知道叶障目背后的组织。”

霍天青几乎在下一秒就做出回应,他的五官惊恐到甚至有一丝扭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小凤听他慌张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撒谎,他沉稳地看着霍天青,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也一定是那组织中的一员,不是吗?”

在他说出这话之前,霍天青的全身都在发抖,但等他说完这话以后,霍天青不发抖了。

他像是忽然失去了色彩一样站在原地,他垂着头,低声说:“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陆小凤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

霍天青叹了口气。

他颓然问道:“你必须告诉我,公子怎么了?”

陆小凤:“你若是问叶小公子的话,他被霍休暗算,现在正在养伤。”

霍天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子是为了你才去找上霍休的?”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的。若不是我,他根本就不会和霍休正面对上。”

“……算了,你走吧。我没什么想对你说的。”

他面上如此说着,但陆小凤分明接到了传音入密,霍天青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灌输给陆小凤。这是极隐秘的传话方式,不容易被别人听见:“你知道什么叫隐形人吗?”

陆小凤一惊,也传音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 与字面意思一样,是隐去身份的人们……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抵都成了隐形人吧。呵。就像我,表面上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还有天禽门的掌门。但实际上,我们都是隶属于同个组织的杀手罢了。”

陆小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霍天青道:“……大多数人都是被迫的。他们会以你的家人、兄弟、财富、权利进行威胁。只要你有弱点,你就必会被他所牵制。若你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你就会死去。”

“这,这怎么可能!”陆小凤骇得倒退几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迫协!”

“若是连公子这样的人物都能加入,你说还有什么不可能?”霍天青苦笑,“还有,下次千万别在人前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了。除非你想让我死。”

死。

这么沉重的字眼,他说的如此轻松。但也因此,陆小凤更觉得可怕。

陆小凤问:“你可知道这组织最顶端的人,是谁?”

霍天青:“最顶端的人,我没资格知道。而站在第二行列的人我知道,那只有两个人。除了一公子,另一个就是九少爷。”

“一公子就是叶障目吗?他为什么叫一公子?还有,之前让你传达消息给叶障目的人是谁?”

“是的。一公子……我们曾经叫他弦一,后来九少爷,也就是宫九,让我们别再叫他弦一了,他就让我们叫他叶障目。而让我传达消息的人,正是九少爷。”霍天青看着地面,嘴唇微动:“你若是为了我的性命着想,就别再问下去了。而我到此为止,也什么都不知道了。——毕竟,我也只是个外围成员。”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我……不愿为难你。但是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有人曾经脱离过这个组织吗?”

霍天青低低地道:“有的,但那些人都成了死人。”

这一定关乎一场巨大的阴谋。陆小凤的直觉前所未有地向他发出预警,侠客抿唇。在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因为越大的阴谋越容易与性命挂钩。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他绝不愿意轻易地作为炮灰在阴谋中死去。

——但为了叶障目。

为了叶障目。

陆小凤的眼睛里盛满了坚定。他想: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他曾经为了朋友做出过很多事情。

事关身家性命的这一场,也不妨他淌上一遭。

陆小凤走后很久,颓然的霍天青站起。他脸上的灰败突然退尽,这人走出珠光宝气阁的大堂,来到阁中一处屋外,恭敬地敲门,在门开后单膝跪地:“九少爷。按照你的吩咐,我向陆小凤透露出了你想让他知道的,关于隐形人的部分信息。”

他透露的只是关于隐形人的负面信息,还有关于九少爷与一公子的部分关系。

霍天青同样没有告诉陆小凤很多信息,比如按他的说法,九少爷控制着一公子,但实际情况…算了,其实也不好说。

要知道,凡是单独见过九少爷,或者一公子的人,都会生出这样的感慨:一公子/九少爷一定是他的弱点。

这很奇妙。

因为当他两站在一起时,很多人都会觉得之前的感觉是错觉,这两人分明根本不在乎对方。

他们看着彼此的眸子里总是冷酷的,不带一分一毫感情的。这也有特例,那就是当一公子撞见九少爷施、虐时,他会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当九少爷碰到一公子吹木笛时,他会露出近乎憎恶的情绪。

后来他两再不见面了。宫九宁可待在无名岛内,也不愿出去见见叶障目。而叶障目宁可出岛杀人,也不愿留在岛上陪同宫九。

可是宫九却在此刻为了叶障目出岛。

他自从知晓叶障目去找那青衣楼时,便马不停蹄地赶路,去找叶障目的所在!而在得知叶障目消失后,他更是近乎掘地三尺地追寻。后来在塞北的部下说有叶障目的消息,他又一路跑到了塞北。而后他收到霍天青的信,连喘气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便又跑到了西安。

尽管他看上去风淡云轻,但他已经很疲倦了。

但宫九面上仍然是从容的,他甚至漫不经心地甩甩折扇,问:“陆小凤是什么表现?”

霍天青将陆小凤的所有动作还有话语全部交代清楚,末了,还附上自己的判断:“在犹豫片刻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宫九“啪”得一声收起折扇,他眯起眼睛,凤眼里满目的算计:“你觉得他会想方法让一哥脱离隐形人吗?”

“一定会的。”霍天青微笑着应和,“九公子从来算无遗漏。”

宫九冷着脸没有回应,在霍天青走后才低声道:“我算无遗漏?呵。如果一哥没失忆,他根本不会想脱离隐形人。所以——这分明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定定地看着指尖上的旧痕,突然猛地撕开皮肉,又让它血淋淋地愈合,反复做下数十次这样的举动后。在十指连心,令人不适的疼痛感中,他捂住脸,无声且癫狂地笑了。

过了很久,宫九才终于停下笑容。他的脸上一片潮红,应和着眼角无意间抹上的血迹,显得异常妖异。这人眼中满载着恶意与快乐,他轻声着自言自语:“绝世的好剑,更应当被我亲手玷污。”

他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太低,只能听见荡开的尾声,那是带着叹息的感伤。

“——而不是被放在隐形人里,作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犬。”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也就是明天歇一天,我梳理下大纲顺便存点稿,手无余粮的感觉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周四也就是后天18点见啦。

谢谢胭脂蕾丝团安霖的地雷!

谢谢白术的30个营养液!谢谢尘埃的10个营养液!谢谢鸽子汤吸溜吸溜的5个营养液!谢谢沉默的重土的1个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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