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假？如果没有被拆穿，假的自然就变成了真的。在这群窟卢塔族人的眼里，欢迎会上的外族女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动，抱住族长痛哭流涕，边哭边说她是多么多么热爱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

一开始族长还担心这个决策是否太过鲁莽，但看到女人这种表现，也觉得如果这是演出来的，那他们被骗也是活该。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外族女人“脆弱感动”的形象是由他们共同虚构出来的。

那是幻术，是他们的想象将这个幻术变得完美，无人可察。

“相信你早就发现了，我们和你一样，眼睛与普通人不同。”欢迎会后的第二天，族长笑着拍拍她的肩，“别难过，这五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在对你进行考察。”

“我理解。”希音说。

族长微微一笑:“很久以前我们的族人因为这双眼睛被外人排挤，还有些人会将我们的眼睛视为宝物进行剥夺。所以我们族才会有禁止出入的规矩，而外人更是难以加入我们。百年来你是第一个以外族身份接近我们的人。”

“理解。”

“今后你将不能再离开这片土地。”

她还是道:“理解。”

族长看了看她，还是问了出来:“你对外面没有任何留恋吗？外面的物质条件都比在村内要好的多，如果习惯了外面的世界，一般人恐怕都无法接受这里原始的生活。何况只要是人总会有朋友，你确定将来不会想念他们？”

朋友？

抱歉，她最好的朋友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仅有的几个也不常来往，要说关系密切的人也还有，可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就算她想又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她早就习惯孤独。

因此她无所谓地说:“我没有那些东西。”

这回答让族长皱眉:“你被背叛过吗？”

“嗯，有过。”

被背叛实在是小事，那些她都不在意。

……也不是全都不在意，可很久以前她就对此释然。

族长不再多问，只说一句那些都是过往云烟，让她放宽心留在这里就好。

她开始了新的生活，也可能是时来运转，命运让她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这样一群善良的人。明明在过去，身为同族的宇智波们对她极尽冷漠，但这群窟卢塔族人却将她的谎言当真，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她所欠缺的童年。

其实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被人照顾，更不喜欢强装微笑，每天虚与委蛇让她甚是疲惫。如果早十几年，她或许会爱上这个地方，但现在，她感到麻烦的同时还存有微妙的负罪感。

归根到底，她不该用谎言换取真心。

这样或许是不对的。

她给里兹发短信，说她不想干了，想离开。

里兹说好，过一段时间他会到这边来接她，也不问她什么理由，好像不管她做什么这个人都不会起疑心。

倒是个很不错的同伴。

希音抱着猫闭目沉思。

要是走的话，她要带上自己的猫。

忽而有人敲门。

“希音，”酷拉皮卡走进来，还有派罗，两个孩子抱着本书，做贼一样对她道，“你来看看，我们意外得到了本书。”

“谁给你们的？”

她都把族里的书库翻烂了，也从未见过这种版面的书，只能解释为外出采买的族人为他们特意买来的读物。

“不是，是希拉送给我们的，我们正要说这件事。”

两个孩子犹豫地讲述了他们今天的所见所闻:他们在森林中救下一名陌生的女人，把她安置在山洞中，还为她疗伤。作为回报，女人将这本类似探险游记的书籍送给他们。

救了人的酷拉皮卡和派罗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有希音这个例子在前，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外面的人都自带善意。

两个男孩儿在她面前吐槽族长和长老们的古板，这些老人禁止族人看这种令人充满幻想的书，以防族人禁不住诱惑离开村子。

“他们是对的，”希音说，“并非每个人都会像我这样。”

酷拉皮卡反驳:“但是希拉是好人，她看起来纯真无邪，不会加害我们，我以为被救过的你会理解她。”

她哑然。

也是，这种剧情已经在她身上上演过一次，由她来解释这种做法的危险性显得毫无说服力。

得到她的许可，两个孩子快乐地和她一起分享书上的内容。

那本书的名字叫《D 猎人》，可能是由一位名字缩写为D的猎人写下的有关猎人的故事。故事以D为主角，描述了猎人多姿多彩、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

酷拉皮卡细心地发现当他念到书开篇海那边的“守门人”时，原本坐在椅子上撸猫的希音忽然全身仄歪了一下，木质椅子顿时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我来念吧。”她伸出手，好似平静地看着他。

酷拉皮卡将书递出，接下来就由希音继续为他们念书。

时间慢慢来到下午，沉浸在书中世界的三人被突然起身觅食的猫吓了一跳。酷拉皮卡一个激灵，从原地跳了起来:“我们要去给希拉换药！”

念得嗓子哑了的希音轻轻点头，合上书放到一旁，待两小只离开，自己泡了杯茶润润嗓子，随后换下起居服，扎起头发悄悄出了门。

虽然教过一点野外隐匿踪迹的知识，但这两个小子学艺不精，些许的蛛丝马迹令她感到好笑，即便两人在她前面出发，可很快她就追上了二人。

那个山洞，距离族地尚有距离，也算二人还有一点点戒备心。

她看到刚刚为陌生女人换好药的两人磕磕绊绊地用通用语与她沟通，三人简短地沟通一阵，暮色将近，酷拉皮卡与派罗留下食物和水便很快离去。

希拉吃着粗粮面包，点燃蜡烛，一瞬间洞穴内出现两个人的影子。她抬起头，看到另一个女人正在冷眼看着她。

其实也不算冷眼，来人面无表情，只是被她的眼睛盯着就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希拉认出了她:“宇智波希音，你竟然会在这儿。”

居然和幻影旅团有关，她阅读过库洛洛的记忆，因此知道希拉的身份。

短暂的沉默后，希音道:“离开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走。”希拉展示自己受伤的腿，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想要火红眼吗？”

希拉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难怪，你就是那个被窟卢塔族救下的陌生人。”

宇智波希音并不理睬，三勾玉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阵，便道:“你的事情与这里无关……”

“如果牵扯到这里你会怎样呢？”希拉打断她的话。

“……”她好讨厌被人打断说话，一般情况下，她不会继续说下去。

所以她走上前，蹲下来按住希拉受伤的腿。

一股力量将她的手隔开。

那是希拉的气。

可很快那气又自行消失。

希拉无辜地抱紧自己:“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下意识就……”

能识趣最好。

希音暼她一眼，迅速治好她的腿后站起身。

【万花筒写轮眼】

……

第二天来找希音的酷拉皮卡和派罗失落地坐在地毯上，派罗抱住她的猫抚摸。

“希拉留信说她的腿好了决定离开，还说期待与我们在外面世界相见——希音，我们以后真的能再见面吗？”

不能了。

希音在心里嘀咕，但她道:“可以的，只要心中有所期盼，就一定会有回应。”

得到宽慰的酷拉皮卡也只好继续听她念书，看起来仍然有点沮丧。派罗将猫放到他的怀里，道:“别难过，我们能够遇到希音，以后也一定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人。”

“说的是呢。”酷拉皮卡搂住他的脑袋揉了揉，“我还有你呀派罗。”

可是说这话的酷拉皮卡并未放弃内心的念头，当他独自一人找到希音时，他慢慢吐露心声。

“派罗因为救我所以眼疾才会恶化，他马上就会完全看不见了，我必须为他找到能治好他的医生！”

“……”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擅言辞，但好多人都将她视作谈心的对象。

平心而论，她给不了任何建议，因为她很少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所以她无法理解别人的困难。

就像派罗，她一开始就知道，如果给他换双眼睛，他的视力就能恢复。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她会治疗，所以她没有机会开口。就算开口，谁会愿意捐出自己的眼睛呢？

但是，如果是她的话……

希音表面上担忧着，内心不以为然。她听着酷拉皮卡说要通过测试，离开族地去外界寻找医生的壮志豪言，双手啪啪啪地为他鼓掌。

那就祝他——不要成功。

酷拉皮卡被村里誉为最聪明的孩子，热情又天真，富有正义感，缺点就是冲动易怒。她刚入住族地时，第一个在她面前暴露火红眼的家伙就是他，起因也不过是酷拉皮卡和小伙伴们起了争执，然后他们动了手。

说实话，火红眼比写轮眼漂亮多了，干净纯粹的红色，而不是写轮眼那种阴冷的血红。

如果酷拉皮卡能够外出，那他一定很快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长老们也与她有相同的看法。他们找到她，说起酷拉皮卡的情况，并请她作为外出考验的测试官。

“为什么是我呢？”她假装激动地说。

长老笑呵呵道:“因为你的情绪稳定，很少露出眼睛，又有外出的经验，而且，另一位考官强烈要求你和他一起去。”

这时一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居然是阿兰。

他害羞地一句话说三遍才能说完，邀请她同他一起为酷拉皮卡考试。

这人还能再扭捏一点吗？

希音走上前，扬起笑脸，实则未觉得有微笑的必要，这家伙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拥护她:“嗯，我也担心酷拉皮卡，最近他心事很多的样子。”

“哦。”

长老见机说:“还有别人做其他科目的主考官，希音，你可以随意选择一个科目和其他人一起作为考官参与考试。”

啊？那太麻烦了，她懒得接触不熟悉的人。

“还是阿兰好了。”

长老诡异地微微笑了笑，而阿兰面红耳赤地说要准备考试用的东西提前离开。

“真不中用……”

阿兰一走，长老不满地嘟哝一句。

跟老头子待在一起十分无聊，只会聊些没有营养的家长里短，过了几分钟希音找借口溜走，长老没有挽留她，笑呵呵地送她出门。

出了门，从旁走出一个身影，阿兰牵着两只陆行鸡还有一个包裹，问她要不要现在出发。

“可是酷拉皮卡的笔试不是还没有开始吗？”她问。

考试一共有三场，笔试包括语言和常识，长老们同样不希望酷拉皮卡去到外面世界，这两场考试可以预见的艰难。

“那小家伙的水平可比长老们要高得多，他一定会通过笔试。”阿兰推着她的肩膀来到陆行鸡旁，托她坐到鸡背上，再将绳子递给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生怕她反悔。

随后他自己也骑上鸡，对她道:“我相信酷拉皮卡的决心，但我必须在第三场考试淘汰他。”

“为什么？”

“他太小了，还不知道外面的残酷，如果他见识到黑暗的东西，我怕他会接受不了。”

“……”希音忽然笑了一下，略显自嘲地说道:“其他人都在考虑本族的安危，连我也是，可你却首先想到酷拉皮卡的感受。”

“因为当初的我和酷拉皮卡一样。”阿兰回忆道，“那时候太小，以为其他地方和森林里没什么不同，后来才认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那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她问，“你不担心我欺骗你吗？”

“因为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种人，希音，你身上有种需要别人保护的气质。”

哈？

她差点没从鸡背上掉下去。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被人看待的，这是夸她演技好的意思吗？

但阿兰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想保护你，这是当时一时冲动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从未消失过，现在也是。”

太天真了，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希音摇摇头:“我不想听到这种说辞。”

“啊？！”

以前也有人说过要保护她，但到最后都证明那些人是自不量力，愚蠢得可笑。

“我不否认说这话的人的真心，心情的付出是相互的，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要求回报，就算最先开始的那个人没有索取的意愿，可接受感情的另一方必然会产生我也必须保护他的想法。”

那样太累了，被迫去承受自己不想承受的负担。

“如果我受到伤害，希音会见死不救我吗？”阿兰问。

“当然会救。”

“那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表面上好像什么也不需要，其实内心里早就产生了保护别人的想法。心灵的感受不会欺骗自己，你觉得麻烦的事情，本质上是自己希望得到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外。”

阿兰有点生气，他控制陆行鸡靠近她，抓住她的手中的缰绳，迫使速度降下来，紧紧盯着她:“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生命没有结束，这种相互付出就一直存在，你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在别人看来意义非凡。你想保护我，是在我提出‘保护你’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有的想法，在出现‘想要’的想法之前，这种情绪早就出现在心里，只是没有发觉罢了。”

“最重要的是，那根本不是代价！衡量感情怎么可以用代价来形容！”阿兰生气道，松开缰绳放开可怜陆行鸡，勾指用力敲她的脑壳，“你不能侮辱喜欢你的人！”

居然敢打她！

他懂什么？上一个对她指指点点的人都死两次了！

阿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被擒住的手:“你……”

女人咬牙切齿说:“混蛋！”

接着一拳呼了过来，速度之快，阿兰甚至没有察觉，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陆行鸡惊恐地原地踏步，背上的主人突然摔到了地上，表情同样惊恐地看着另一只鸡背上的人。

“没事吧？”女人引着鸡走到他旁边，心情不错地低头看着他，“记住以后不要碰我的头。还有，我说的话不是侮辱人的意思，我指的是，没有能力回应我的付出，就不要随便掺和进来。”

“知，知道了。”阿兰气馁道，想反驳又怕她发火，只好作罢。

这部分富坚没画完，所以模糊处理一下，有些地方我会稍微更改下细节。

果然不喜欢写原著没完结的同人，总觉得会被打脸。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