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期末随着夏天的脚步在眨眼间就近在咫尺。

又是一个周五下午。在魔药课结束后顺手清点了一些材料之后，潘西转了转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的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除了被费尔奇体罚不能使用魔法打扫卫生之外，她敢打赌，在霍格沃茨里应该再也找不出比整理魔药材料柜更冗长乏味的工作。虽然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分辨毒芹与防风草，知道香科苦草（Germanders）有几片花冠，可这都改变不了这项任务重复枯燥的事实。

她甚至偶尔怀念起之前熬制提神剂的日子。虽然每一次结束后都因为斯内普极度严苛的要求而身心俱疲，但至少她魔药的水平进步神速。

就在潘西盯着面前的玻璃罐微微发呆时，空荡荡的教室里忽然响起斯内普冷冰冰的声音：

“到我办公室来。”

潘西回过神，发现声音竟然是从墙壁上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石鹰雕像上传出来的。她迅速打起精神，走到连接斯内普办公室的橡木小门边，礼貌地敲了两下之后才推门而入。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斯内普的办公室。这位魔药大师一如往日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写字台之后，埋首在书卷和羊皮纸之间，眉间的阴影依旧深刻。

她习惯性地在书桌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脚步。这是一个既不会显得过分疏离，又不会让对方觉得被窥视的距离。

斯内普右手握着羽毛笔的动作没有停下，从书写的节奏来看，他似乎正在面前那张纸的右上角写下了一个大大的P字。在皱着眉头把它放另一叠纸堆的间隙中，他抬眼分了她一个短暂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操作台，简洁明了地命令道：“去熬一剂遗忘药水。”

这并不像是校医院会需要用到的魔药，疑问在潘西的脑中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但是面对斯内普，服从永远是最好的答案。她没有多问，走向旁边已经架起的坩埚，动作麻利地卷起自己的袖口。

斯内普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论文之上。无人说话的办公室里除了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很快便响起了石钵研磨和药水翻滚的声响。

对于已经可以熟练熬制提神剂的潘西来说，这个任务显得异常简单。遗忘药水是在两个月前的课堂上刚刚学习过的，上周的复习课上还温习了要点。不过她没有因此松懈，力求每一步操作都精确而完美。毕竟斯内普对于魔药评判的标准，用吹毛求疵来形容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

四十五分钟后，潘西熄灭了火焰，将锅里暗橘色的药剂装进了细颈瓶里。

她收起魔杖，准备最后确认一下药剂的颜色，却发现斯内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操作台边，见到她注意到他的存在，不耐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潘西别无选择地将手中的魔药递了过去。

斯内普将玻璃瓶对着光源举到眼前审视了两秒，接着拧开瓶盖放到鼻尖嗅了嗅。

即使对自己的药剂很有信心，看着斯内普的动作潘西的心还是忍不住缩紧。

斯内普将瓶塞盖上，脸上的表情读不出一丝批评或是欣赏。他转身向自己的写字台走去，没有对她的药剂做任何评价，“你可以回去了。这学期不需要再来报道了。”

潘西愣了愣，看着身披黑袍的瘦高背影下意识地提出异议：“可是先生，材料柜我只清点了不到一半。”

已经走到桌边的斯内普转过身，似乎有点意外她的反应，讽刺地挑起一侧的眉头，“听起来你对这件事乐在其中，帕金森小姐？”

怎么可能。

潘西及时咬住舌头，短暂地和他对视一瞬就恭敬地垂下眼：“这个学期我学到了很多，如果能以任何形式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先生。”

“我可不知道你有如此高尚的奉献精神。”斯内普看她的眼神就像在审视刚才那瓶药剂，他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瓶，语气逐渐严厉，“别忘了，这是对你圣诞节违反校规的处罚。期末考试近在眼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不要在城堡里乱逛，我不想再看到类似马尔福先生夜游的事件再次发生。”

他最后意有所指地警告。

感谢赫敏在十周前就开始为期末考试忧心忡忡，被拉着一起制定计划的潘西很早就把复习排上了日程。在周围人都开始为考试焦头烂额时，不再需要去整理魔药材料的她反而有了更多时间。

她愈发意识到，一张完整的活点地图是多么强大的魔法道具。

如果没有圣诞前去猫头鹰屋时对西塔楼的标绘，她便不可能在偶然间发现珀西·韦斯莱每天巡逻的规律，制造那一场“偶遇”。

只要有心观察，这张地图会透露出很多惊人的信息。

而韦斯莱双胞胎只把它当作探寻密道的工具？潘西觉得暴殄天物的同时，又暗暗好奇他们手中“正版”的活点地图和她制作的这一份到底有什么不同。

随着学期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潘西也有了淡淡的紧迫感。她想要尽量在离校前完成更多的区域，毕竟二年级并不会是平和的一年。

出于对奇洛的回避，位于三楼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和它周围几间屋子变成了为数不多还没有被标绘的日常区域。

拖到最后的潘西终于在考试前一周挑了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溜进了空无一人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

不知是随着发育魔力的自然增长还是经过学习后的提升，她在施展咒语时明显感觉到自己对魔法的掌控力比开学时提高了很多。

潘西满意地看着标着自己名字的小点渐渐浮现在属于黑魔法防御术的房间里，但她在移动视线时发现外面刚刚标绘成功的蛇形走廊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小点。那上面的名字令她心中一沉：奎里纳斯·奇洛。

潘西暗暗吐槽自己的运气，迅速地将地图叠好揣进袍子里，轻手轻脚地顺着教室的后门退到了隔壁的空教室里。

这是一个她从未来过的房间，面积只有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的一半。入目可及的是一排排贴着墙壁摆放的书架，以至于一开始会让人产生走入一间书房而非教室的错觉。除了围着黑板摆放的十几张桌椅，房间里就只剩下在尽头放置的两个样式古老的桃花心木柜子，和在角落里通向别处的另一扇小门。

潘西依稀听到外面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深吸一口气，举起魔杖向房间里的那扇门快步走去。

她推测奇洛大概率要去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那么她现在离他距离越远越好。

潘西走到柜子边的角落里，镶着黑色铸铁的木门在她手中没有任何阻力地被推开一条小缝。她松了一口气，在准备离开前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挥动魔杖，将墙壁上刚刚自动亮起的火炬熄灭。

无论之后多少次回想起这一刻，她都万分庆幸自己当时下意识的举动。

就在她咒语成功后的下一秒，这间教室的门“嘭”地一声被撞开，魔法火炬再次亮起，一个裹着头巾的紫色身影踉跄地冲了进来。

在房间短暂暗下去的那一秒，来不及离开的潘西贴向墙壁，将自己藏进木柜和墙壁形成死角的阴影里。

“…………呜…………主人……原谅我……主人……”

随着房间里弥漫开来的浓郁蒜臭，是男人断断续续情绪激动的抽噎。

那个声音听起来如此之近。潘西浑身颤抖了一下，攥紧手心里的魔杖，另一只手抬起按住自己的口鼻，防止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奇洛的哭声越来越大，下一秒教室里响起桌椅划动的声响，然后是布料的窸窣声。他似乎撞翻了什么，跌倒在地，然后卑微地求饶起来，“不行——求求你——求求你——”

那阵阵从哭喊声里渗透出的恐惧和痛苦一点一点抽干这间房间里的空气。

潘西在阵阵窒息中抵抗住自己想要闭上眼的冲动，盯着那条刚刚被她推开的细细门缝，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男人又抽抽嗒嗒哭泣求饶了一阵，最后终于妥协了。

“——是——为了主人——”

他又抽噎了几声，一面说着“好吧、好吧”，下一秒又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教室。

潘西无声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耳膜里躁人的心跳声。就像刚刚结束了一次死里逃生的奔跑，她头重脚轻地眨了眨眼，几乎要拿不住自己的魔杖，无力地贴着墙壁向地上滑去。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伸出一只无形的手钳住了她的手臂。

潘西惊恐地瞪大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所有的惊叫都憋在了喉咙里。

在她大脑空白的瞬间，对方已经拖着她快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直到站在新的房间里，回过神来的潘西才开始挣扎着举起手里的魔杖。

但挟持她的人已经放开了她，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让她呆若木鸡地僵在原地。

“Imperturbabilis.”①

男人释放了一个抗扰咒，然后撤去了身上的幻身咒，下一秒，标志性的黑袍如乌云般滚到她的面前。他没有放下魔杖，看向她的眼神如刀锋般冷酷。

迎上那对没有光的黑色瞳孔，潘西喉头紧缩。一种全新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她感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于是她放任自己抱住自己的肩膀，慢慢蹲到了地上。

Think.

她把头埋在双臂间，这样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①抗扰咒(Imperturbable Charm)的具体咒语在原著中并没有出现。此为作者自创。

***

哈利又走近了几步。

“好吧——好吧——”他听见奇洛在抽泣。

接着，奇洛匆匆走出教室，一边整理着他的围巾。他脸色苍白，好像快要哭出声来似的，大步地走出了哈利的视线。哈利觉得奇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一直等到奇洛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朝教室里望去。里面空无一人，但另一边的那扇门开了一道缝。哈利正要走过去，突然想起他对自己的保证，再也不能多管闲事了。

不过，他愿意拿十二块魔法石打赌：刚才离开教室的是斯内普，从脚步声听，斯内普的步子陡然变得轻快了——看来奇洛终于投降了。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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