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筠雁御剑飞行，落在穷极森。望着空无一人的穷极森界碑，师筠雁没忍住握紧了手中的青亦剑。

青光显现，师筠雁长发无风自舞，她面色微沉，她要再闯穷极森，至少把小师弟的尸骨带出来。

师筠雁伸手一抚，界碑震动，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缓缓打开。有传言说穷极森是胥伏派弟子历练之处，只不过因开辟的时间过久阵法发生了变化才导致进入的人九死一生。

也因为进入历练的人数死亡过多，胥伏派掌门在千年前封印了穷极森，只有达到元婴期的胥伏派修士才能进入。

结界大开，师筠雁已经是元婴修士对穷极森还是有些畏惧，尚未筑基前她进去过一次，说是步步惊险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畏惧，鱼洋妙进入穷极森后她没能立刻追进去。师筠雁内心一直很自责，如果当初她进去陪着鱼洋妙进入穷极森，鱼洋妙是不是就不会废掉。

师筠雁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进入结界处，穷极森却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少年满身血污，衣裳是暗沉的血色，鞋子浸满了血，一串血色脚印蜿蜒而出。

他肩头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乌鸦警觉非常，全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师筠雁。

象征着灾祸的乌鸦羽毛黑亮，给人的感觉是阴暗晦涩，身周似有死气弥漫。

师筠雁不觉后背僵直。

“小五。”

血衫少年唤了声，他声音清亮：“不许这么没礼貌。”

乌鸦低低叫了声，温顺的蹭了蹭少年一侧的脸颊，扭过小脑袋用鸟喙整理起羽毛。

师筠雁却更为警惕，她感受不到一人一鸟有丝毫的灵力波动。要不他们是凡人凡鸟，要不他们远远强于自己。

平常情况下，师筠雁肯定相信第一个判断，可这是穷极森，凡人进去，万万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真是抱歉。”

少年掀开面具，白皙的手指搭在被血染红的褐色木雕面具上，柔弱和杀戮产生了奇妙的反差感。

不该如此，本该如此。

师筠雁看到了踩在血腥上的少年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极其烂漫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一览无余的明媚，气息干净纯澈。

他一身血衣未干，看上去却是春光灿烂，温暖到极致。

她见了许多从穷极森出来的人，死了的、还活着的。无一不是神情阴霾，带着或多或少的憎恨恐惧。

就连师筠雁都害怕着穷极森……鱼师弟至今还没能走出来，她想不到，会有人能不被沾染分毫。

虞桑见师筠雁盯着他看，笑容多了丝羞涩，望着这张和余安安极为相似的脸，问道：“师傅把我放在这里说是能走出去就好，请问这里是胥伏派么？”

师筠雁回神，意识到虞桑的身份，嗓音温和道：“这里的确是胥伏派。”

少女青衣飘飘，眉眼温柔，端的是神仙玉骨、云上天姿。唯有手中竹叶色的佩剑为其增添了两分剑修的凌厉：“师尊应当和你说过了，我是你大师姐师筠雁。”

胥伏派不成真君无道号，此事被灵界中人诟病已久，然而胥伏派仍然是我行我素，创派至今有道号者不过数十人而已。

虞桑见状弯了弯唇：“师姐好。”

他歪了歪头，望着师筠雁笑的是一派天真无邪：“你长的真好看。”

师筠雁一怔，这样说话的一般都是浪荡子弟，可是眼前的少年眸光纯粹，笑容温暖的醉人。

好看……她好看吗？还没人这般夸过她。

少女脸颊浮现两丝红晕，青亦剑光芒略盛，师筠雁握住了虞桑的肩膀朝胥伏派赶去：“师弟既然已经通过穷极森，就不必在参加门派试炼了。师尊一向低调，拜师时应该只有我们师兄妹在。”

虞桑垂眸浅笑，少年的墨发迎风招展，声音惬意且悠扬：“这样也好。”

师筠雁觉得耳根有些痒，她没忍住看了看虞桑，少年伸手去碰山间的云雾，似是欢喜，眼里的光愈发明亮。

“师姐？”

“嗯。”

“缥缈峰大么？”

“不大。”

“可我觉得好大。”

“你还小。

“我什么时候能学会飞？”

“很快，筑基后就可以学习御剑决了。”

“剑修厉害吗？”

“胥伏派剑修灵界第一。”

“那我以后也会很厉害吗？”

“会的。”

“师姐。”

”嗯？”

“谢谢。”

“……嗯。”

*

羊泊闭关，二师兄凌谭外出历练至今未归，师筠雁负责指导虞桑修炼，拜师大典暂且搁置在一年后凌谭回归门派之时。

虞桑进入缥缈峰就一直在看书，总是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天。这些书都是师筠雁精心收集而来，大概的介绍了他们所处的问水界。

问水界分为地灵两部分，地界居住的都是凡人，且大多数不知道有修真者存在，灵界是修士可以修行的地方，处处弥漫着天地灵气。

灵界人修、妖修，还有被封印的魔修。

虞桑对魔修很感兴趣，然而有关的魔修资料却少之又少，他只了解到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只要被魔气沾染就会失去理智变成魔修，每当魔修出世，就是天下大乱，尸骨堆山。

人修主要有六大流派，剑修、佛修、丹修、符修，阵法师和练器师。

剑修主攻杀伐，佛修在治愈一道颇有心得，丹修人脉广还有钱，符修打架最烧钱，一把把符纸往外烧。强大的阵法师一个人可以干掉一群同阶修士，练器师大多脾气古怪，对自己的法器视若珍宝。

虽说有六大流派，剑修却是修炼的主流。灵界有两派二院一阁，胥伏派主剑修排名第一、离玉派主剑屈居第二，天机阁主制符练器排第三。般若院是佛修，人虽少但是颇有声望。风池书院是灵界唯一的学堂，里面没有长老掌门，只有老师弟子和掌教。

师筠雁见虞桑如此用功，特意去买了盒糕点回来，靠近虞桑时特意加重了脚步声，见他看过来，笑道：“你也该歇息一会儿了，新来的弟子都受不了只吃辟谷丹总会偷偷下山打牙祭，虞师弟你一点都不馋的么？”

油纸里包着桂花糕，师筠雁脚程极快，带回来还是热着的。

虞桑把书放下，见一身青衣的师筠雁缓缓朝他走过来，眯着眼睛吹着风：“师姐。”

少年声音懒洋洋的，鹅黄色的衣衫明亮鲜丽，笑容里是一派的天真烂漫。

“嗯。”师筠雁应了声，“怎么了？”

虞桑抬起下巴，漂亮的少年显得有些娇纵：“我不喜欢吃甜的。”

师筠雁一怔，少年丝绸似的墨发在光耀下寸寸生辉，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他笑起来还是让人感觉要命的温暖，她有些无奈：“不喜欢就算了……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吃甜食的。”

话是这么说，虞桑不吃，师筠雁还是有些失落。

虞桑托着下巴，似乎看出来了师筠雁的失落，他伸出手捏了一片桂花糕：“不过既然师姐特意买回来了，那我还是不要辜负师姐的一片心意好了。”

师筠雁见虞桑果真吃起了桂花糕，一片接着一片。直到吃完了虞桑才擦擦手指，笑眯眯的说了声：“谢谢师姐。”

师筠雁无法描述心里的感觉，他说不喜欢还是吃完了……还笑的这么开心，奇异的悸动感在她心头涌动：“师弟不必如此，如果不喜欢……”

“师姐你说什么？”虞桑歪了歪头，少年浪漫，他往前靠了靠，凑近师筠雁，有些孩子气道，“因为是师姐我才吃完的，你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师筠雁看到了虞桑格外长的睫毛，还嗅到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她有些昏胀……是因为我？

胥伏派的弟子对她是别无二致的敬重，师尊对弟子们一向一视同仁，师筠雁一直觉得挺好的，胥伏派的大师姐必须强大且坚韧……然后虞桑说因为她，原来她也会因为偏爱而感到高兴。

师筠雁眼神温柔了许多：“虞师弟怎么样才不生气。”

虞桑假装思考，实则是觊觎良久，处心积虑的讨师筠雁欢心就是为了这一刻，他实在想和安安说说话：“师姐教我画飞燕符好不好？”飞燕符，练气修士就能画的二品符箓，可飞行数千里，然而这是师筠雁的独门绝技。

师筠雁修行的化婴剑诀，在化婴剑诀第一式化燕可以将生成的剑气刻在符箓上制作飞燕符。她在练气期外出历练遇难就是靠着飞燕符到胥伏派报信才获救的。

剑诀乃是修士立身之本，师筠雁的确有些犹豫，可虞桑是自己师弟，而且只是第一层剑诀：“我可以传你一套简略版的化燕，能催生化燕剑气，你且记好。”

只传化燕催剑气的几式就行，这样就算小师弟被人套了去也没关系。

师筠雁顺手召来一截青竹，化燕灵动飘逸，比起其他修士筑基期才能御空飞行，师筠雁在炼气期就可以乘风飞行数百里，至百米高空，这在修行界相当有名。

师筠雁只演了一遍：“小师弟记得了么？”

虞桑跟着演了一遍，一丝飞燕剑气划开了青草地留下道三米长两指深的划痕。

师筠雁没忍住惊讶，随后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天生道骨，又有如此悟性，想必将来的灵界必有小师弟的一席之地。

天才总是招人喜欢的，师筠雁修行四百余年也算的上前辈了，难免会有爱才之心。

她手一挥，凭空浮现两张空白的二品符箓，手腕一转，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跃然其上，飞燕符光芒一闪飞至高空清鸣一声附身冲下，绕着虞桑盘旋。

本来昏昏欲睡的乌鸦见到只燕子跟它争宠，顿时怒上心头，它径直飞了出去，尖锐的鸟喙眼看就要戳到燕子身上，燕子身形一转极快的飞远了，乌鸦来不及刹车，摔了个狗吃屎。

师筠雁不太喜欢乌鸦，这会却觉得它有些可爱，也没见她动作，乌鸦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乌鸦的羽毛，温柔道：“你是叫小五？”

即使师筠雁收敛了气息，属于妖兽直觉还在提醒着乌鸦前面女修的恐怖，它不敢造次，怂的从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师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