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长夜漫漫,一身绛色长袍的俊隽男子坐在榻边,一下一下十足耐心地将榻上的女子哄睡,听到她呼吸匀净绵长,才停下手,将她身上的锦被又掖了掖,在女子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这才转身放轻步子出门。

这数月以来,她格外乖巧懂事,连带着他对她的耐心温柔也多了几分。

岁月静好,若就这样过下去,也好的很。

将卧房的门带上,裴承翊出了门,便将面上的笑意稍敛,低声唤来陈忠,吩咐道:

“明日是她的生辰,你且着人,将东宫好生布置一番,记住,切莫叫她发觉了。”

他不知道她的生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日是他们初见的日子,裴承翊记得,去年的时候,她说:

“见到殿下,阿谣浑浑噩噩的一生才算重新开始,所以妾身要将与殿下初见的日子,当做自己的生辰。”

他便隐约记着。

“是,可是要隆重一些?”

闻言,裴承翊顿了一顿,仔细想想,才说道:

“隆不隆重不重要,她喜欢热闹一点。”

他好像隐约听人说过,越沉静的人,内心里越渴望热闹。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

……

与此同时,角落里,一个宫人打扮的女子隐在暗影中,将方才的对话悉数收进耳中,脸色益发难看。

-

深夜,未央宫中。

秦宜然站在椅子后,给坐在椅上的皇后一下下锤着背,说着俏皮话儿:

“姨母可要注意保养,您这样天姿国色,哪能这样夤夜不睡?”

皇后闻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本宫都已习惯了,倒是你,今日陪本宫到这样晚,就在宫里住下吧。”

“那宜然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两人正说着话,琴姑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见到秦宜然仍在这里,面上略露难色。

皇后摆摆手,说道:

“宜然不是外人,说吧。”

她自然知道琴姑要汇报的是东宫之事,宜然是她看好的儿媳妇未来的太子妃,该知道的还是可以知道些的。

琴姑只得说:

“下面的人查到东宫里有云南王世子安插的眼线,那眼线这几个月以来,似乎还在替云南王世子与东宫中人通信,至于通信的人是谁,目前还未查出来。”

“顾随?”

皇后皱着眉,

“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奴婢不知。”

皇后与琴姑主仆二人的重点目前全在顾随身上,可秦宜然从旁听着,几乎是在琴姑说完的那一刻,她就直觉这事与林谣有关。

而且关系匪浅。

……

皇后又与秦宜然说了几句旁的话,不过她一概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全被方才琴姑所说的事情充斥着。

待到皇后进了寝宫,她领着婢女往偏殿走的时候,仍在想着。

大约是因为思虑过重,没有注意到前路,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与人迎面撞上。

撞她的人一身宫婢打扮,这一撞,那宫婢手里拿着的东西落到地上,慌忙低头去捡,连同秦宜然赔罪都忘了。

秦宜然身后的婢女当即便道:

“你怎的这样不长眼,冲撞了我家小姐你担当的起?”

一听这话,那宫婢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秦宜然一眼,然后慌忙跪下道歉:

“秦大姑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姑娘恕罪。”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许熟悉,秦宜然定睛看去,顿了顿,倏忽反应过来。

这人是林谣身边的贴身宫女。

林谣的宫女,深夜到未央宫,还能这么轻松地进来,几乎是瞬间,秦宜然就反应过来,这宫婢绝不只是林谣贴身宫女那么简单。

她多半,是皇后的人。

秦宜然的婢女还要扬声辱骂,不过下一瞬便被她扬手制止,她看着地上那个被宫女慌忙捡起的手绢小包,隐约瞧见里面包着一个小锦盒,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是什么?”

春喜急着去见皇后,不敢与旁人多言,便找借口:

“不过是奴婢的私物,姑娘恕罪,奴婢还有旁的事……”

见春喜这般情状,出于女子的只觉,秦宜然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将人拦下,说道:

“你既不肯说,我只好去问你家林侍妾,或者,我去问问太子殿下,也未尝不可。”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春喜急的一脸难色:

“姑娘不可!此事、此事只有皇后娘娘才可知晓。”

“哦?这就是说太子殿下还未知晓了?”

永昌伯姬妾众多,秦宜然虽是大房嫡女,可自小就要在府中周旋勾心斗角,春喜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事情全给套了出去。

就连那个锦盒,都被她弄到了手上。

……

将春喜打发回东宫以后,秦宜然也没急着回偏殿就寝,反而径直出了未央宫的宫门。

身后的婢女问道:

“小姐,夜已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宜然看了看手中的小锦盒,想到今夜在皇后哪里听到的那些事,还有在春喜那儿听到只言片语,联系起来,竟成了一出好戏……

饶是她,也不禁感叹道:

“去太医院。赶明儿啊,咱们就瞧着林谣怎么自己找死。”

她面上虽然因此颇有些得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是恨毒了。

林谣那个贱人不过是借着一张像她的皮囊,竟将太子蛊惑至此,还怀上他的孩子,真是该死!

秦宜然想起了刚刚听春喜说的——

“奴婢亲眼瞧见小主吃下了这锦盒中的药丸子。”

“小主近日慵懒困乏,常常呕吐不止。”

……

她的拳头在袖下紧紧捏着。

不管是在永昌伯府,还是在这洛阳城,谁也不能夺了她的东西,绝不能!

-

长夜已逝,天明过,又暗。

第二日傍晚,阿谣手心掐着皇后给的令牌,反复回想着那天皇后说的——

“本宫自会安排,便将这令牌作为信物。”

又要等。

阿谣最讨厌的就是等。

大概是因为她总是在等。小时候等着生身父母来找她,进了东宫以后,日日等着盼着巴望着,等裴承翊来瞧一瞧她。

好像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建立在旁人的做法上。

阿谣自嘲地笑了笑,她这小半生,都过得很悲哀。

正是想着这事,便突然一阵恶心之感涌上来,她捂着心口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干呕出来似的。

难受极了。

没想到,顾随给的这药这样逼真,连害喜的症状都有。

若不是吃了那药丸,若不是这几个月哪回都算着不在癸水前后与裴承翊同房,阿谣怕是真要觉得自己是怀孕了。

正是呕的不能自抑的时候,倏然有一只修长的手,一下下温和地拍上她的背。

阿谣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果然,只一抬眼,就撞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阿谣攥紧手里的令牌,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她不敢想象,那个计划若被他知道了,他会如何。

她如今正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安全期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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