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他的宿舍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好闻又并不刺鼻。姜行坐下，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泛红发肿的小圆点，轻轻戳了下，好像不是特别疼。
“啧，”路明远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箱过来，刚好看见姜行戳手腕，“手给我。”
“我自己来吧，谢谢你。”姜行回过神，从路明远手中接过棉签，和拧开的药膏。
路明远也没和他客气，隔了些距离在旁边坐下，盯着姜行有些红肿的手腕，“一脸绝望往上走，以为你想不开。抹开就行，别沾水。”
姜行慢慢将药抹开，“就是想去吹风，但是门没开。”
药膏敷上去很清凉，但刚刚温热的感觉还在。
“嗯。”
不大的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姜行涂好后将东西都收拾整齐，抬头一看，路明远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手机。
抽烟，私藏手机，怼导师，路明远简直是每天一个退赛小技巧。
姜行刚想把药膏放回去，路明远却扬扬下巴，眼睛依旧看着手机屏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着，一天两次。应该不会留疤，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的，不严重。”姜行有些意外，举起手吹了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路明远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姜行却觉得他身上的压迫感没那么强了，甚至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心情不错。
宿舍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指向八点，也不知道路明远在看什么，偶尔发出一声冷笑，没一点要去看直播的意思。
“今晚直播第一期，不去看吗？”
路明远头也不抬，“不去，没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姜行低头盯着自己的运动裤不说话，路明远却突然抬起头，半眯起的眼中带着些疑问。
姜行错开视线，盯着手里的药膏，沉默半晌后道：“我也是，不太感兴趣。”
路明远也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刷起微博。
姜行忍不住问：“你是真不怕被拍到吗？”
“又想举报我啊？”
“不去。”姜行偏过头，学着路明远说：“没意思。”
路明远轻笑一声，没说话。
姜行突然想起来初舞台的事，本来想谢谢他怼王煜，又觉得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你初舞台很酷。”
“只有初舞台酷？”路明远挑眉，又问：“骂他的时候酷么？”
姜行一愣。
“说的都是些屁话，别听。自己不干净还想拉人下水。”
王煜这种人，路明远见得多了，这圈子是不怎么干净，但也不是人人都脏。
至于姜行……
路明远扫了他一眼，“白白净净，挺好。”
姜行想起半年前的事，没说话。
宿舍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姜行心里有点乱，刚想回宿舍，路明远却突然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晃了晃，“她们对你挺感兴趣。”
屏幕的距离有点近，姜行匆匆扫了两眼，上面都是微博的话题。还没看清，路明远就将手机收回去，“别怂，有很多人喜欢你。”
姜行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我不是害怕。”
说完姜行又觉得有点荒唐，连承认自己害怕都不愿意。
“姜行，要去看看吗？”路明远打断他，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语气真挚。
不知道为什么，姜行突然觉得，那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退缩、担忧，好像被路明远看得一清二楚，“我……”
“嗯？怕什么，早晚得看。”
路明远说的对。
早晚都要看，现在看起码能知道之前表现的到底怎么样。
“好。”姜行点点头起身往门口走，没想到路明远也跟在他后面，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路明远面不改色，“突然有兴趣了。”
姜行：“……”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走到放映厅门口，姜行不想引人注意，轻轻地拉门。没想到门比较厚重，拉半天只打开一掌宽的缝。
身后的路明远“啧”了一声，手臂掠过姜行的头顶，一把将门拉开。
门发出突兀的“吱呀”一声，姜行吓了一跳，里面的练习生也纷纷回头，看见两人后面露疑惑，似乎没想到他们俩会一起出现。
“走啊。”见姜行不动，路明远顺手弹了下他的肩膀。
姜行这才回过神，朝工作人员鞠躬道歉，又四下张望想找个空位。
“姜行！”林七七在前面挥手，“过来坐！！”
没等姜行回应，路明远一把拉住姜行的手腕，在后排空位置上坐下，又指了指摄像头。
迟到可能会被黑，更别说还全场乱跑了。
只是姜行有些奇怪，路明远抽烟玩手机怼导师都一点不怕，怎么这会儿又注意起镜头来了。
屏幕上的节目已经开播十分钟左右，正好播到姜行纠结座位，路明远抢C的时候。
后期给姜行的转身来了个谜之暂停，然后在他糊了的身影旁加了三个大问号，顺便还给坐在C位上的路明远来了个特写，旁边大写俩字：“嚣张。”
弹幕此时疯狂飘过一堆“哈哈哈哈哈”，在场的练习生也哄笑，姜行也有些忍俊不禁。
路明远这种又拽又狂的性格在选秀节目里非常少见，弹幕也觉得新鲜。
看节目后姜行才知道，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路明远原来叫了他两声，还都被剪辑进去了，怪不得齐嘉运会觉得他们熟。
放映厅里以齐嘉运为首，都在几哇乱叫地起哄，姜行转过头，一脸真挚地看着路明远的侧脸，“我今年二十，不是小孩儿了。”
“是么，看着像未成年。”路明远依旧盯着屏幕，下巴线条锋利，眉骨高挺，余光扫了眼姜行，“烟都不让抽。”
“是节目组不让抽的。”
“小孩儿，那都是死规矩。”
姜行皱眉强调，“我二十了！”
路明远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转瞬而逝，“知道了，小朋友。”
姜行：“……”
播到姜行初舞台的时候，放映厅却逐渐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弹幕也变少了，一首歌表演完，姜行什么评价都没看见。
除了一堆“啊啊啊”。
轮到王煜评价时，路明远突然出声，问道：“你觉得《纷飞》好听吗？”
姜行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路明远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好听。”
《纷飞》这首歌词曲都是一个叫“F”的制作人完成的，他也是乐队Run Away的吉他手。当年Run Away因为这首歌爆红，但不到一年就解散，“F”本人更是一直神出鬼没，从长相到年龄到身份，无论广大网友怎么扒也扒不出来。
“我觉得一般，F后期很多歌都比这个强。”
F后期做回幕后，歌曲也褪去青涩，逐渐变得游刃有余，固然好听，但却少了点东西。姜行摇摇头，说道：“我感觉这首歌不太一样。写这首歌的F，唱这首歌的Run Away，都有感情。”
路明远眸色一暗，不再说话。
播到王煜评价的时候，路明远盯着屏幕里脸色苍白的姜行不说话，余光却看见旁边姜行搭在前座椅背上的拳头紧握。
指节都发白了。
路明远想起那天在卫生间听到的话，没多问什么，只是压低声音，“别听他放屁。”
姜行看向前排亮着红灯的摄像头，眼睛都瞪圆了，“还在录呢。”
路明远毫不在意，“不怕。”
节目组把路明远的舞台和那段怼王煜也剪进了第一期，弹幕在这个时候瞬间爆发，几乎把画面都糊的看不清了。
乍一眼过去，全是“啊啊啊”。
姜行原本想和他道谢，转头一看，却发现路明远脸上挂着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眉眼间也带着笑意。
就好像乐于看见这样的画面似的。
姜行第一次见他脸上的笑意这么明显，有些好奇，试探着问道：“那你不怕被黑？”
“不怕。黑红也是一种红。”
来参加选秀的人，有想出道的，有想混脸熟的，追根到底也就一个目的:想红。
排除资本的操作，观众的喜好度才是决定一个练习生能否出道的最大因素，可路明远不仅毫不在意自己的人设，反而行事嚣张，完全不管规则。
节目播出后，路明远还真的被“黑红”了。
当晚第一个冲上热搜的话题，不是前顶流洛艺复出，也不是新晋影帝方予同当导师，竟然是: #蜂鸟练习生初舞台怼导师#
选秀节目中很少有这样拽酷的人设，再加上路明远个子高长得帅，身材又好，喜欢酷哥的人垂直入坑大叫老公，不喜欢的人直接开麦说他没礼貌。
蜂鸟，意味练习生们渺小却力量无穷。
总导演于萧在发布会时就坦言，希望这一期节目能够不被资本操作，希望尽力做一期真正公平公正的节目。
这番言论出来后被一众网友群嘲，在娱乐圈里谈无资本的公平，听上去既过于理想化，又很幼稚，几乎毫无执行的可能性。
而路明远那句“资本屁都不是”被顶上热门，正好和这一季导演的想法不谋而合。
谁也没想到，路明远怼王煜就这样成了节目组第一个出圈的话题。
除了路明远。
当晚，路明远看着话题里毁誉参半的评论，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老爷子看见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