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我爸欠的那笔钱，你看能不能缓缓？”尹北双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尽管左右胳膊被人夹住，但是倔强的眼框中却没有丝毫的妥协。
额头，后背冷汗直冒，双颊泛起了些不自然的绯红，看着好像是发烧的症状。
一对尖利的眼光在他身上肆意打量：“缓缓？行啊，一天利息涨一千。”
听到这个数字，尹北深灰色的瞳仁遽然放大，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那双锋利的冰冷眼眸。
“我没钱，我.....”
“啪！没钱你他妈还敢给我装逼？”男人凶狠的一巴掌扬下，尹北的嘴角有一丝血迹溢出，悲愤的抬起头瞪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瞧着这仇视的目光还给微怔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回过神来，发狠似的揪住尹北的头发往旁边墙壁上用力的撞去：“还他妈敢给我瞪，最后再给你三天时间，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三天之内，要是我还见不到钱，你就等着给你那赌鬼老爸收尸。”
“走！”
男人收拾完人，撂下狠话，拿起地上的钢管，又狠狠的踹了一脚尹北的肚子，这才骑着小巷外的单车招呼二三十个兄弟们扬长而去。
痛....全身都在痛....
尹北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头痛欲烈，脑袋嗡嗡作响，尽管被打皮开肉绽，但是目光却停就在百米开外的公交车站旁。
那里有一块草莓蛋糕，可惜了，早已被踩成了碎渣....不，是连渣都不剩。
他尹北，十八岁的生日，也就这样过了。
*
刚入春的北方夜晚格外的凉，凌落县是个四面临山的小县城，虽然地理面积不大，但是人口就有超六十万人，他尹北只是这六十万人中的一个“小蚂蚁”。
二路公车站旁，熙熙攘攘的站着一群焦急等待回家的人，绝大多数估计都是刚加班完，下班回家。
“帅哥，微信扫一扫，免费送礼物。”尹北刚从小巷口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就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女人手上还提着一袋子护肤品和所谓的小礼物——发亮的发箍和彩色气球。
这几年微商横行，各种花招百出，尹北之前也遇到过不少，但是平时他基本都不怎么搭理，但是今天.....生日。
尹北犹豫了一秒，还是从裤兜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对准了对方提供的二维码，尽管手机屏幕已经炸裂，但是好再并不影响使用。
“你看你要哪个？”女人把手腕上的闪闪发光的发箍递给他，各种款式都有，大多都是精美的字迹，什么，小公举、小王子、我最帅、我最美、好嗨呦。”
“这个吧。”尹北选了一个彩色气球，他又不是女人，戴什么发箍。
“好的。”女人把气球递给他，还不忘塞给他一张宣传单。
“谢谢。”尹北接过宣传单给女人道谢，二路公交车刚好开过来，他看都没看一眼，把宣传单揣进了裤兜，立马跟着车站旁的众人挤了上去。
这是最后一班车了，车上人很多，可是还没等他刷卡就被公交车司机大叔出声拦住了：“嘿，小伙子，公交车上不允许带气球。”
“额.....”
尹北迟疑了几秒，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一规定，可是这个气球......
罢了，也许他就不值得拥有。
“砰！”一声巨响，尹北站在车门前，五指并拢，若大的气球被他给一手捏爆了。
“啊.....”一阵尖叫声从车内传出，尹北无语的直摇头，也不知道这些女的怎么就这么不惊吓，就一破气球也值得尖叫。
尹北被打的浑身是伤，但是还好都是皮外伤，被打时他是牢牢的护住了头，因此除了那一巴掌以外，他的脸还未受摧残，今天要不是因为他发烧，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被人给逮住。
他一刷卡上车就感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礼，脸上闪现一丝尴尬，忍着身体疼痛，赶紧往车后面挤去。
好再到了车后面稍松了一点，他这一米八五的大块头在车里也不容忽视，为了避免和人过度接触，尹北站在后车门跟前，尽管这位置是不让站人的，但是今天人多，又是最后一班车，司机也没管那么多了。
“各位乘客你好！欢迎你乘坐二路无人售票车，下一站海川西站，下车的乘客请你向后门移动准备下车，请大家相互提醒，携带好随身物品防止丢失。”
随着车内广播声音响起，二路汽车缓缓前进行驶，尹北深深吐了口气，这才有时间从裤兜拿出了刚才的那张宣传海报。
“等一下。”
“等一下师傅。”
就在尹北低头的瞬间，突然一道呼喊声从车外传来，没过一秒，司机大叔猛的一个急刹车，惹的车内所有人不受控制的都向前倾倒，瞬间车内叫骂声连连，尹北不得不感慨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看，他就没受半点影响。
“前面刷卡，后面上车。”
司机大叔打开车门，按了一下喇叭，提醒着刚才拦车的俩人，好像是一男一女，看着也就跟他差不多大，高中生模样，很快俩人刷完卡，朝着后面小跑了过来，尹北往上站了站，给俩人让了让位置。
“烻哥，你简直太坏了，今天徐美鹭生日，你就这样走了？”
女生一上车就开始数落着旁边跟他一起的这个男生，女生头顶上还戴着一个发亮的发箍，发箍在这人群中闪闪发亮。
男生脖子上戴着一黑色的挂式耳机，肩膀上背着一耐克的单肩包，倚靠在门上没说话，望着窗外，低垂的睫毛，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你倒是说句话啊，都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徐美鹭为了今天准备了多久，她......”
“闭嘴，下车。”男生猛的回头，眼角有凛冽的寒光闪过，冷咧的声音在车箱内响起：“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对她不感兴趣。”
“哼，渣男。”女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突然把头顶的上的发箍取下朝着这个男生怀里砸了过来，转过身把后车门拍的啪啪作响：“师傅，停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全车人都朝着这俩人看了过来，包括尹北，不，尹北的目光没在这俩人身上，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男生手上的这个发箍。
本来也没走出多远，车刚启动，女生闹着要下车，司机大叔也不可能不让，这不，又是一个急刹车。
“操！”尹北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撞了几下，全身疼的直哆嗦，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
车门被打开，女生迅速的下车，头也没回。
“想要？”
车门刚关上，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尹北瞬间抬起了头，不知什么时候，这男生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
尹北这下才看清这男生的真实面貌，刚才也只是看了一个侧脸，嗯，很帅，不，不是一般的帅，身形跟他差不多，个子居然比他还高出一点，目测有一米八八，上身纯白的衬衣微微有些湿，估计是刚跑的太急出汗了，也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俊美突出的五官，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黑如深潭，洽到好处的薄唇，唇边此时此刻还扬着一丝略为古怪的笑意。
尹北想要，但是又不想要，只因这上面印着七个大字——“小仙女生日快乐。”
男生见他不说话，唇边的笑意渐浓，显得越发的俊朗，让人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想要就拿去，反正又不是我的。”男生伸手把发箍递给了他，很是随意。
尹北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接了：“谢谢。”
“不客气。”男生说完不再理会他，戴上了耳机，谁见都是一副，“耳机一带，谁也不爱”的高冷模样。
尹北低着头，捏着发箍的手紧了又紧，这算不算他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虽然不是直接给他的，但是现在他手里了，那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过了几秒，尹北把宣传单揉成一团塞进裤兜，缓缓的把发箍带在了自己头上，虽然很傻，但是他很高兴，显然他这举动会引来一片围观，但是他不在意。
旁边的这个男生盯着他的头顶瞥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缕的嘲讽。
尹北没搭理他，刻意忽视，他透过面前的玻璃门，用手把头上的发箍掰正一点，眼里闪现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生日快乐。”尹北低声给自己道了一声贺，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黯淡的眼眸有了光。
“今天你也生日？”男生不知何时取下了耳机，估计是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尹北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点了点头。
“操！”男生低声暗骂了一句，骂完又觉得不合适，赶紧做了弥补，从裤兜掏出一包未拆封的华子，随手递给他：“这个送你，生日快乐。”
尹北：“.......”
“谢谢。”尹北伸手接过，这才是今晚收到的第一份真真切切的生日礼物。
“海川西路到了，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请从后门下车，下车请走好。”
随着车内广播的提醒，一群人开始往后走，尹北旁边的男生也走下了站台，车门打开，男生是第一个走出去的，没有回头。
尹北捏着烟盒的手紧了紧，随着车身起动，男生帅气的背影渐渐离他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