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吾之姓,冠汝之名(9)

寒灰重暖生阳春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慕蘅,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束。”司衍见她久久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气势吓到了她,说出来的话语气比以往柔和了许多。

顾晚音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的窘状,红晕绵延到了耳朵,垂在一侧的右手无意识地搅着裙摆。

她竟然看自己的父亲看的出神,进慕府的第一天她当着全府的面做出这样有失礼数的事,实在是...太丢人了,顾晚音简直想立刻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捂住自己的脸。

“父、父亲。”在几双眼睛的带着安抚鼓励的眼神下,顾晚音抬起头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忽略了心中的那点别扭之意。

“嗯。”司衍唇角微弯,伸出手摸了摸顾晚音柔软的黑发,因为修道的原因,他之前从未有过儿女,如今在异世界却成了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父亲,这种为人父的感觉就...挺奇妙的,他能感觉到两人之前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密,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司衍从袖子里一块黑玉做成的玉牌,样式极为古朴别致,这种品质的黑玉,罕见程度能达到一小块就能卖出几万两白银的高价,如今到了顾晚音手中。

“这是慕家的族徽,我已经让族老们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你是我唯一的子嗣,是慕家唯二的主人,将来还会是孟家唯一的家主。”司衍用着一张清艳出尘的脸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时,完全不知道在顾晚音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看着周围人面色如常的模样,顾晚音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钟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太不淡定了,但即使在风气开放的燕朝,让一届女子做家主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她就是莫名相信,面前这人一定能做到。

她将玉牌拿在手里,低下头仔细去看,发现了玉牌后面刻着的三个小字:慕晚音,她手指无意思地摩挲着名字的凸起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内心被触动的同时,很酸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难过也涌了上来。

要是,上辈子能早一些被他找到就好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她一定不会活的像之前那么苦。最亲近的人会保护她,像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一样让他安心依靠,让她无忧无虑,而不是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司衍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牌,把目光移到言叙白身上,“汀兰苑可布置好了?”

言叙垂首立在一旁,礼节一丝不苟,态度十分恭敬,“回家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司衍还算满意,“晚音刚回来,你带着她先回汀兰苑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司衍能感觉的到,面对着他慕晚音还是有些不大自在,也没有多留,反正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的很。

言叙白目送着司衍离开,这个面容白皙,气质很是儒雅谦和的年轻管家,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和慕晚音继续交谈,“族徽还请小姐收好,最好随身携带。小姐出门的时候,在慕家开办或与慕家合作的商铺,出示族徽,所有商品都不用另付钱。”

“族徽孟家也只做了两块,一块在家主身上,一块便在未来家主,也就是您身上了。”

司衍之前说的让慕晚音成为慕家家主的话,可不是玩笑话,连少家主的信物都给了她,至少整个慕家主家无人质疑她的身份地位。

族徽早在慕晚音降生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准备等她及笄后正是宣布她慕家少家主的身份,如今送给失而复得的女儿,给予她相对应的身份和尊崇,也尚不算晚。

慕晚音点了点头,紧抿着双唇,没说什么,只不过握着玉牌的手越发用力了。

慕晚音跟在言叙白身后筹措了许久,眼看着走了许久已经能看到汀兰院的牌子了,她最后还是开了口,“言管家,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言叙白闻言立即停下来,转身做出倾听的姿态,“小姐,您说就是。”

慕晚音抿了抿唇,期期艾艾地问,“慕家,可是那个江南的慕家?”

“没错。”

“那我父亲,可是被赞誉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江南皎月少艾公子?”

她刚才浑浑噩噩地,脑子也不清醒,现在脑子倒是清醒过来,仔细一想,只觉的震惊不已。

管家愣了愣,没想到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回答,“是。”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上少有地表现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燕朝自开国起,便极为重视文人。将世人地位进行排列:士农工商,更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被奉为至理的名言,认为学士立德于心,建工于世,宣德功于言,能泽被后人。燕朝读书人皆以成为学士的最高等级大儒为目标。

燕朝当世能称为大儒的人,算起来不过一手之数,而慕少艾就位列其中,且年纪最轻。

京城的启天书院,江南的旬阳书院,江东的柏录书院以及淮南的松蒿书院,是燕朝最著名的四大书院。四大书院的院长皆称得上是世人公认的大儒、大学士。而江南的慕少艾十二年前以稚龄接手旬阳书院,又于十年前横空出世成为最年少的状元郎,成为第一个连中五元的人。

随即因其绝世文采扬名于天下,后辞官回江南,以一己之力将当时毫无名气的旬阳书院,跻身于燕朝四大书院行列,十年内培养出了许多有名的人才,燕朝不少的官员都是曾经在旬阳书院进学的学生。

而旬阳书院的院长慕少艾本人更是惊才艳艳,其文采绝世,琴棋书画皆是大师级别堪称是全才,他是当世最年轻的大儒,尚不及而立之年,也是被最多人推崇的大儒。毕竟这种传世人物,几百年也不一定出一个。

慕晚音咬咬嘴唇,掩下心中的震惊,然后继续追问“父亲说我是慕府唯二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那,我的母亲呢,她又在何处?”

言叙白闻言,面上依旧是那么恭敬,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淡了些,“回禀小姐,您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慕晚音还想再继续追问,只是她突然觉得,现在并不是个追问的好时机,或者说也许她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看言叙白的神色,对她母亲的事情并不是多愿意提起,甚至讳莫如深。

她掩下眉间的深思,最后只道了声“多谢言总管为我解惑了。”

“是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言叙白将慕晚音送到汀兰苑,“今日时辰不早了,您早日歇息,晚膳会有人送到您房里来。”他顿了顿,然后提点道,“另外,容我多说一句,您母亲的事,务必不要在公子面前提起,请您牢记此事。我就先告辞了”

慕晚音闻言愣了愣,回道:“多谢言管家了。”

关上房门,房间内只剩下了她和莺声、歌语三人。

歌语放下手里提着的包裹,她们带的东西不多,只几身衣服,之前夫人的嫁妆慕晚音也没有留着,都送回了姜家。

将慕晚音的东西安置好后,她兴奋地来来回回看房间内的布置,莺鸟般清脆的嗓音响起,“小姐,这房间的布置真的好漂亮啊,比您在丞相府的房间精致多了。”

莺声仔细地将房内的被褥铺整理好,感叹道:“是啊,只是没想到小姐的亲生父亲居然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大才子慕少艾。这下,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歌语点着头,双颊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是呀是呀,不过少艾公子长的仙姿玉貌,好看极了,我都不好意思喊他老爷了,总感觉把他喊老了。”

“那我们就跟府里人一样,称他一声公子。”莺声接着说道。

慕晚音无奈的摇摇头,“歌语!你这个小丫头,没大没小的。好了,这房间收拾的也差不多了,你们去院子里把言管家送来的丫鬟们捡顺眼的挑一挑留下,要勤快老实本分的。安排好她们后你们也去休息会吧,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

“好嘞,小姐。”两人朝她俏皮地挤眉弄眼。

慕晚音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只崭新的珍珠碧玉步摇,她望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面容,静静地出了神,竟感觉到了少有的放松和平静。

......

荷花湖旁的竹林里出现一个人,形容沧桑,但还留着年轻时的几分英俊,身上的道袍扯开衣领胡乱地穿在身上,手里边拿着长嘴酒壶往嘴里灌酒,边朝司衍走过来。

“你这的春竹叶不错,味道清新爽口,香味绵长,可惜不够烈。”

“你已经看过了,就别赖在我府里了。”司衍有些嫌弃他,实在是这人太闹腾了,又能喝,一喝就是十壶起步,还只喝好酒,喝醉后疯魔似的写文写诗,特别自来熟地将慕家当成自己的地盘,他实在有些不堪其扰。

面前这个行事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中年道士,就是燕朝的怪才无畏居士,

“怎么,你请我来教你女儿,还能不付给我束脩不成,我要求也不高,有好酒好肉就行。”他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司衍朝他看了一眼,冷淡地不带一丝感情,原先还有些得瑟的他瞬间就老实了。

“不过话说,你怎么不自己教女儿,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才学的确远超于我。”

司衍低头把玩着棋子,研究桌上的棋盘,“你比我更适合,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然后悠悠落下一子。

司衍走后,无畏居士往桌上一看,惊讶之下,手里的酒壶掉在了地上。

变态,困扰了他几十年的无解棋局就这么被解开了,刚才这人竟然是一边和他说话一遍解棋局,这才一年不见,这人的妖孽程度简直是成倍增加。

世上只要慕少艾活着一日,其他学子就没有出头之日,莹莹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

之后无畏居士想起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也不禁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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