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嫉妒

日光入室,落在被褥上,再跃到床上睡得并不安宁的江月停脸上。

坐起身时,还有着没清醒的感觉,她按亮手机,郑隽已经回了消息。

约好在傍晚把他搜罗查询到的,江明颐在上半年与谁往来交易的资料带给她。

揉了下眼睛,她翻到池和景的对话框,打字发送过去:[待会儿九点过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就说你找我有事。]

池和景什么也没问,回道:[好。]

简单洗漱过后,她找出闲置已久的行李箱,拿了几套衣服放进去,还有洗漱用品。

没关注季节与气温,江月停也估计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会走,几乎是看到什么拿什么,直到塞不下了才关掉行李箱放到衣帽间最里面。

去书房找到当时签的租房合同,薄薄几页纸,签订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指尖停留在那几个数字上,未关严的窗刚好吹进几缕风。

再一次翻看这些条约,江月停意识到,她连违约费用都不用出。

——上面根本没有她会提前结束的预想条约。

仓促别过头,不小心抓皱了一角,发出刺耳窸窣声,她低着头,重新放到桌上用手细致地抚平。

今天是元宵节,她过去时,莫寻鹤正在厨房煮酒酿小丸子,示意她先坐过去。

洁净流理台上放着两只碗,莫寻鹤拿着汤勺慢慢搅动,表面洒上一些橙黄桂花,醪糟的浅淡酒香萦满这一方空间。

江月停吸了吸鼻子,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后背上,感慨道:“好香,等不及了。”

所有感官都被他吸引,衣服上的冷茶香,锅里咕嘟咕嘟的甜丸子,鼻间翕动,江月停埋在他背后,克制一夜的不舍忽而崩溃,咽下难受,她紧紧抱住近在咫尺的他。

转不动身,莫寻鹤应该也刚睡醒没多久,说话时像刺在她脸上的一团绒绒棉花。

烘热的手掌覆盖到衣服下的手腕,揉捏了下,含笑道:“很快就好。”

分坐在餐桌的两边,墙上的挂钟快指向九点,桂花香浓郁,丸子与醪糟的口感独特又香甜,几瞬便暖呼呼地熨帖过全身。

安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江月停生出淡淡的失落,莫寻鹤抬手正准备静音电话,她问道:“谁呀?怎么不接?”

莫寻鹤看了眼穿着齐整的她,须臾,收回视线接通叶叔打来的电话。

刚听两句,就倏地皱起眉,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叶叔苦涩道:“老夫人不让我们告诉你,上个礼拜就初现端倪了,只是大家以为是高血压影响的……少爷你赶快下来吧,我马上就到楼下了。”

江月停紧张的看着他,“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莫寻鹤站起身,江月停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出紧迫感,不好继续说下去怕真的耽误他什么事。

莫寻鹤接过外套,摸着她头说:“抱歉,是我家人出了点状况,我……”挣扎一番,最终咽下想带她一起过去的念头。

再等等,他会解决完所有问题的,很快的。

莫寻鹤敛下眼眸,电梯上来时,对着站在门口的江月停说:“进去,小心着凉。”

闻言,江月停似乎真的被冷到,身子瑟缩了下。

扒主门框的手渐渐脱力,她坐回原位,池和景的电话准时打过来。

不等她出声,激动的说了老多,江月停小口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丸子,口感开始变硬。

池和景说完,喘口气,看了看通话界面,狐疑问道:“喂?月停,你在听吗?”

“好难吃啊,丸子好难吃。”江月停对着电话,哽咽道。

对面沉默须臾,池和景:“难吃就不吃了吧,别勉强自己。”

在好友看不见的地方摇头,江月停低头看着空荡荡的碗,说:“没有勉强,我吃完了。”

隐约猜到什么,池和景问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随口一句问话,江月停却猝然意识到,和莫寻鹤在一起的时间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和自己红过脸。

再恼火的时刻,下一瞬莫寻鹤都会体贴的瓦解掉,教她连生气都做不到。

昏昏默默的收拾完餐桌,盘盘一改往日的懒惰,跳出猫窝想蹲在江月停的脚上。

莫寻鹤养它最久,都说宠物会有主人性格的影子,盘盘用脑袋不断蹭着她的拖鞋,见她无动于衷,又着急的张嘴咬着她的裤脚,不断往里面拖。

江月停迈不开腿,以为它饿了,抱起它放在怀里顺毛撸,捏着猫条挤出少量来喂它。

因着江月停低着头,盘盘伸出爪子从她敞开的衣领里勾出条闪着亮光的银链。

是那枚从他衣服上摘下来的袖扣,她没有取下来。

爪子缠绕进去,扬在空中,晃动几下又弹回在心口处,几不可察的坠感。

前一晚任由自己贪婪的留下他的东西,在这一刻竟重得像莫寻鹤亲手锤进来的深洼。

泥泞不堪,她连站在他的房间里都觉得毫无颜面。

-

医院,七楼住院部。

莫寻鹤在病床前已经守了近一个星期,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悠哉收拾下楼的东西,精神状态不错,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格外虚弱。

“推我下去吧,想晒会儿太阳。”

莫寻鹤关掉笔记本,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了两眼,生出莫名的焦灼。

电梯下行,叶汶腿上搭着薄毯,透过明亮如镜的门看见他眉间蓄起的不悦。

莫寻鹤往上翻聊天记录,从上一周他离开景苑后,江月停似乎怕打扰他,很少发消息过来。

对话框里都是他抽空发过去的话,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早上发的。

天气好,阳光充足,该把霓虹灯玉露搬出去晒晒太阳,江月停只回了句:[我不敢碰,怕弄坏。]

嗯,想起她当初莽莽撞撞糊了一手泥来捂他的嘴,结果他回去一看,差点杵到里面瘦弱的根茎,确实得少碰。

养死了,得生气。

莫寻鹤推着叶汶去花园,人不多,沿着河流慢步逛在石板路上。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叶汶按停轮椅,在绿丛边停下问他。

“有爸在。”

即便坐着矮了莫寻鹤一截,气势依旧不减,安静片刻后,凝声说:“我以为你愿意去茶庄了,就代表你有心回来。”

叶汶盯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心中思绪万千。

一点点看着他背着书包进小学,升高中,名校毕业后进公司从小职员做起,到……发生意外,以至于不得不退出公司。

杨柳泛青,和煦微风拂过,叶汶说的话半分不减肃穆与沉闷。

“你觉得,她能接受你听不见吗?”

莫寻鹤敛目,手指徒劳来回点着手机屏幕,没有应答。

叶汶忽而叹口气,让他推着自己继续走,随口提起:“六月中旬,去M国吧。”

莫寻鹤顿住,六月中旬正是江月停排演文化节的时候。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奶奶,至少有助听器,我还能听见。”

话音刚落,叶汶直接用力甩在他脸上一巴掌,随即气得拍打扶手,震得身后靠背也在颤,厉声道:

“荒唐!你以为她是为什么答应和你在一起的,她那个父亲,把你当攀天梯往上爬,她呢,你敢说她就干干净净的吗?!”

莫寻鹤半蹲着,生生受了这一掌,微微侧着头,嘴角渗出血迹。

伸出舌尖舔走,口腔里一片铁腥味,面色不改,说:“她不知道这些。”

蜷起来的掌心还在发麻,叶汶冷眼看着他,“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喜欢你吗,她能愿意一辈子跟个聋子在一起吗!”

莫寻鹤忽然变了脸色,不可否认的是叶汶说的正是他刻意压下的焦虑。

一开始他只是凭借残缺的听力去靠近她,接近她,在得到意料之外的甜头后,便着力于在她面前扮“可怜”。

偶有几次展露的本性,她都怕得不行,再往深里去……

思考许久,他才决定慢慢来罢。

从布置房间,到出租房子,从约定“聊天”再到出游……事实也证明,他越可怜,江月停才会越喜欢。

莫寻鹤神色几番变换,最终沉声回答:“她不会这样的,更不会离开我。”

……

一直到晚上,叶汶睡熟后,他让护工先进去守夜,自己去走廊尽头。

聊天框里已经快两天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了,是开学后很忙吗?

教案,课件……她对这份工作很看重,他一直都清楚,可是正常来说她会一点回复消息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吗?

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快两天,莫寻鹤终于耐心告罄,听一听她的声音,借由视频看看她在干什么也好。

视频的铃声前奏响起,他刚好点燃一支烟,没有吸,最初怕她觉得难闻,时间一长,他也能忍下来。

漫天繁星,明天也会是个晴天。

莫寻鹤低头,看着它慢慢从尾部往下燃。

峡谷效应的影响,吹进走廊里的风更凉,明灭火星在黑暗里闪动着,直到视频自动挂断。

莫寻鹤顿了顿,退出微信找到她的电话,拨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重新拨打,又是同样的提示音。

意识到不对劲,一周前的画面扑涌而出。

包括他离开的前一晚,江月停两次的哭泣,穿着旗袍下楼时落在他脸上缱绻又不舍的目光。

以及那一枚,被她突兀咬下来的袖扣。

不断运转的大脑重新闪过他离开的那天早上,江月停频频望向时钟的动作。

她在想什么?

半晌,燃尽的烟头烫到手指,莫寻鹤回神,蓦地发笑一声。

行,江月停。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秒,莫寻鹤:她不可能离开我

下一秒,“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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