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哀

云灯阁是五层的木结构建筑,它高高地耸立在云清门主峰。

阁楼的屋顶斜面由木材构成,被雕刻上了漂亮的云纹,涂上了月白色的漆料,优美的曲线让人频频回首。中央,有一个陶制的祥云兽雕塑,身披彩霞,脚踏祥云,是阁楼的标志,是传说中的守护兽。

沉沉的雨给祥云兽也添了一丝阴郁。

云灯阁的顶层,木质的香气弥漫着,在墙的下部,雕刻了很多飞禽走兽,草木鱼虫并刷上了彩漆。

小小的顶层只摆着十几个命灯,这些都是云清门的中坚力量的命灯,随便一个灯牌上的名字都是震慑四方的存在。

阁楼的窗前,只是傍晚天空就漆灰了一半,肆虐的风雨飘摇着。

阁楼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掉。

第五层楼,一批弟子默默地站在那里,静听着风雨声,但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微不足道,并不是他们要关心。

天边一道巨响,轰隆隆的雷声引得人遥望窗外,再回头,摆在主位的命灯烛光摇晃了一下,独属楚歌的命灯,灭了。

于佳跪坐在命灯摆放的台下,看到灯灭,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掩住嘴痛哭起来,匀称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原本驻守第四层的她恳求能来第五层看看,不乏有和她一样想法的人,小小的顶楼占满了人,蓝白色的弟子服排成一列。

空气里充满了是悲伤的味道,沉默和哭泣在无数个角落里,很多内门的弟子和清越有是同辈的,也有晚辈的,如今他们全都面如土色,脸上挂着难言的悲哀。

窗外电闪雷鸣,雨滴刷的流过斜面顶尖,在窗户上形成晶莹圆润的雨帘,一串串像是剔透的纯水晶。

何秀心用袖子擦去酸涩的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她刷地站起身,弟子服裙尾扫过木地板:“我不信,我要去找仙尊。”

于佳闻言马上站起身,赶忙拉住她,严肃道:“秀心你不能去,大乘境的强者不是我们可以碰瓷的,即使魔尊身受重伤,哪怕身死道陨,她的两大护法是合体期的强者,只会忠心耿耿地守护着她的,云清门的长老已经去找楚师姐了,恐怕两方已经对头了,你去了只会添乱。”

何秀心根本听不进去,她倔强地撇过头,手要挣脱,死命咬着牙,红通通的眼睛泪如泉涌,却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周围的弟子连忙过来劝止。

“何师姐,别想不开,长老会带来消息的。”

“何师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秀心边摇头边哭,无尽的痛苦将她淹没,那张麦色的脸上布满了泪,眉角的白色疤痕近乎被眼角的褶皱扭曲。

“秀心!”于佳用力喊着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嘶哑和哭腔,“清越走之前嘱咐我照顾好你,你不能去送命,清越她知道你会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何秀心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身体佝偻,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咳啊啊!”

仙尊是在意她的,她也多希望能多和仙尊说说话,告诉她,自己一直仰望着她,感谢着她,注视着她,有多嫉妒赵石明能成为她的徒弟。

她有多在乎她,多想她,多想见到她,多渴望成为她的徒弟,多希望能成为她的骄傲。

为什么所有的光在降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注定消失?

几十年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没有了,想说的话再也没法宣之于口了,遗憾全都像哭声一样消散,像眼泪一样干枯。

悲伤是会感染的,周围的人全都哭了起来。

连绵的哭泣从云灯阁顶部传来,又被无情的大雨淹没了。

顾不渝是被冷醒的,烤焦的皮肤遇上冷雨,是多么的刺激,泥水沾在身上不舒服的感觉蔓延开来。

雷霆将全身劈了个遍,她感觉自己经脉寸断,无法动弹,如果说楚歌是用了密咒锁住了她的修为,那天雷就是将大乘期的经脉全劈毁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席卷在天上,白净谷的风格外冷,下次不在这边打了,风这么冷。

刚想吐槽老天狠起来连女主都劈,顾不渝低头就看到了楚歌完好无损冰冷身躯,上面沾了她不少的血,感情楚歌这女主体质死了都是防雷的,真是魔族羡慕不来的体质。

顾不渝胸前那块血莲玉佩已经碎成玻璃渣了,红色的碎片撒在楚歌白色的里衿上,原本闪烁着耀眼红光的莲花变得黯淡无光,全都轰成渣渣了,扎的顾不渝胸口疼死了。

顾不渝眼泪流了下来,心疼着。

母亲,你留下的玉佩质量有点差劲啊。

全身动不了,她有些沮丧地瘫着。

这下她变成废材了。

都怪老天和楚歌,她早就想到了老天会偏心,本来不想那么快杀了楚歌的,谁知道楚歌为了困住她,甚至能献出生命,啧啧真是感人肺腑的一代仙尊。

顾不渝盯着楚歌那张恬静的脸,心中徒然生出平静,那种平静不是特别开心,就像有风吹进了空洞的心,又冷又空,不知不觉,就她看了很久,眼里一次次描绘她的轮廓。

她感觉自己八成也快死了,楚歌这人死了还是一如初见的模样,看着看着眼睛酸涩,眼泪又掉出来了。

好奇怪,肯定是太疼了。

下一秒,楚歌的身体就泛起了金色的光晕,顾不渝能看到她的脸越来越透明,转眼间,无数的星光点点升腾而起,在寂静阴沉的天空中她就像希望的光,消散。

楚歌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术,连身躯也留不住,顾不渝看着光亮一点一点消失,像是火星子被冷却。

她知道自己和楚歌的关系就像挥毫的笔墨,在最后落下来潦草的笔款。

天边两个黑影渐渐贴近,顾不渝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眨了眨眼。

是鬼差来收她了吗?

“尊上你没事吧?”月沉来不及处理手臂的伤口,靠上前观察顾不渝的现状。

“尊上属下来迟了,方才那些人实在难缠,我们被绊住了脚。”日曜紧随其后,灰头土脸地赶来。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

顾不渝立马绷住了脸,不想显出自己的脆弱,就是眼泪止不住:“没事,就是快要死了,赶紧给我准备后事吧。”

日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脸上的汗水流淌到地上,背后汗津津的,慌张道:“尊上你可别贫嘴了,你不会有事的,撑住,月沉的医术很高超的。”

日曜左顾右盼,发现四周没有楚歌的踪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对了,楚清越呢,她怎么会放过尊上,诶怎么还留下了自己的武器摇光剑?定情信物?”

她真的我哭死。

顾不渝差点被这句话气出内伤,恶狠狠道:“你宁愿相信楚歌放过本尊,也不愿相信本尊杀了她吗?”

“不是的,不是的,属下当然相信你,尊上好好休息不要生气。”

月沉脸色煞白地看着顾不渝浑身的血和焦痕,刚刚的交战的确吃力,但尊上的话更是让她晴天霹雳,发现尊上胸前的血莲碎成渣子了,更是暗道不好,这可是尊上母亲留下的护身符。

她赶紧上前探她的脉搏,越来越微弱,拼命输进去的魔力就像是石沉大海,月沉那张沉静的脸越来越凝重,尊上的身上被下了咒,她赶忙封住尊上破碎不堪的经脉。

“月沉你哭了吗?尊上伤得很严重吗?”日曜小心地问着。

月沉说不出话,她是慌了。

尊上筋脉寸断,几百年的修为恐怕要全废了,这样的打击更像是杀了尊上,现在尊上气息微弱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就不该支持尊上这次的行动,她就不该不干涉尊上的意愿,她就应该告诉尊上离那个楚歌这个女人远点,这个女人会影响尊上的气运的。

月沉连忙从储存戒指里拿出一堆灵丹妙药,白玉的瓶子,她纤细的指尖连连发抖打不开,几次拿不稳药瓶,她太急了太怕了。

打开瓶子就往尊上口中不要钱地灌。

“咳咳,月沉你要谋害我吗?”顾不渝被狠狠呛了一口,药水多到沿着她的嘴唇流到鬓角,她艰难地吞咽。

月沉冷面看着她,手里的药还是不停地倒给她,丝毫不管浪费在外的药液:“尊上是嫌服务不到位吗?要属下渡给你吗?”

日曜在一旁脸色变了变。

“大可不必。”听罢顾不渝也不敢抱怨了。

“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吃药。”月沉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顾不渝脸被药苦地皱成一团,反驳着:“身体动不了了怎么吃,天公不作美。”

月沉越想越气,白皙的脸冷若冰霜,如果可以她修长的柳眉恐怕也会结霜。

尊上被那个女人给坑惨了还在怨天怨地怨天公不作美。

月沉冷冷道:“是楚歌那个女人把尊上害成这样的吧。”

“我不会放过……”她的。

顾不渝察觉到月沉越来越阴沉的目光,咽下了要说的话,那双眼眸有着前所未有的狠戾,像是利剑一样要把她看穿。

月沉看她闭嘴了才收了眼刀,没好气地收拾东西,“日曜我们带尊上走吧,魔城的治疗法阵或许能派上用场。”

日曜见药已经喂好了,她立马从储存戒指里拿出一把做工精良的担架,憨憨地开口:“嘿嘿尊上你看我特地给你做的担架。”

顾不渝嘴角抽了抽,气笑了:“你小子早盼着我半身不遂了,准备得这么齐全,连担架都做好了。”

“尊上冤枉啊,属下那是考虑周全,尊上就算伤得不重也可以享受舒服的担架待遇。”

原本沉闷的气氛活跃了起来,顾不渝难得笑了,只是她的心还是沉重的,像有一块石头压着难受。

她俩用魔力将尊上托起,转到担架上,不得不说,这担架的料子却是不错,人躺上去很舒服,顾不渝感觉自己快上天了。

日曜蹲下身子抱起顾不渝的嗜血刀别在腰间,看着旁边孤零零的摇光剑,道:“尊上,这把剑怎么处理?”

顾不渝嫌弃道:“不要,免得让人以为我们魔族喜欢捡破烂。”

日曜只好放下摇光剑。

“慢着,”顾不渝一想到摇光剑认主,主人死了,就是无主之物,要是被那些正派的人拿了也不好,“丢到白净谷那边的悬崖下,谁都别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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