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盛夏蝉鸣,躁得人心慌。

装潢华丽的别墅里,许佟澜仰头看着从三楼天花板上悬坠而下的吊灯,繁杂精美的装饰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刺眼,他梗着脖子,和眼前的妆容精致的女人赌气。

状况外的金毛舔着他的手,耷拉着尾巴。

“澜澜,”女人把鬓边碎发绕到耳后,并没有发怒,却带着几分惯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味道:“妈妈给你选的路,从来都是对的,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呢?”

“你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

黎丹笑了,“不需要你喜欢,只需要你知道,妈妈为你做出的决定,都是对的。”她抱着胳膊肘,沉静地坐在暗红色沙发的正中,纯白的套装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一双明眸落在许佟澜的身上,等待着儿子的回答。

“我不是你的员工,”许佟澜看着她,“我是你的儿子。”

“所以你更应该听我的。”黎丹对他的反驳无动于衷。

这不是儿子第一次和她闹矛盾,但每一次,许佟澜都会服输,然后按照她既定的路线走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她有这个自信。

然而下一刻,许佟澜居然拉开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黎丹略抬眼,秀气精致的眉宇之间添上了一抹暗色。

这栋别墅坐落于江边,是A城最有名的房地产——醉景。外部装饰是清一色的红砖碧瓦,在江风的吹拂下,显得朦胧秀丽。

然而许佟澜只想快一点逃离这个充满禁锢的地方。

这次的矛盾爆发于不久前,班主任发来的分科报名表。

这个暑假结束,再度开学的时候,原本九科并行的制度,会在高二分为文理科。也因此,黎丹询问了他对于未来的规划,得知他想读生物之后,黎丹表达了她的不认同。

虽然真正的高考志愿,要在两年之后才会做出选择,而许佟澜也还有两年的时间去抗争。但那个充满优势规划和压迫的家,依然让他感到窒息。

他放在心里引以为傲的理想,在他母亲的心里,只是一团不值一提的糟粕。

许佟澜坐在江边公园的长椅上,感受着灼人的阳光肆意的侵略。

他从来都是黎丹的骄傲,但他此时此刻,却头一次想要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幼稚却坚决。

他不是提线木偶,他想抗争,他想让黎丹听到他的声音。

“哎呦,”一个大妈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刚刚酝酿起来的斗志,“你听说没?张姐的儿子带了个小子到家里,还说要和他谈恋爱哩。”那大妈的语调几分戏谑,像是幸灾乐祸。

“真的啊?你瞎说的吧,”她身边的八卦姐妹同样声音响亮,只是比她多了几分尖利:“张姐那个儿子是清华毕业的吧,他儿子考上大学的时候,张姐的眉毛都要翘上天了。”

“清华毕业咋的啦,”前头那个阿姨有些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还不是把张姐气得眼睛都翻白了喔。”

唾沫横飞的碎嘴子八卦着家长里短,直到两个人像是被太阳晒得受不了了,摇着写满广告的小扇子步伐逐渐加快走远,声音才一点点淡去。

许佟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联想了一下连笑容都总是恰到好处的黎女士翻白眼的模样。

他打了个哆嗦,掏出手机。

还挺想看的,他暗自想着。

然后就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某宝,搜索“扮演男友”。

条目并不算太多,框了同城之后,他不费什么功夫,便选中了一家描述简介干净、示意图是一片森林的店铺。

许佟澜发誓,他点进去绝对不是因为店铺名叫“你的校草”。

“叮”得一声,任越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清吧一角抱着吉他唱歌的男孩。

穿着印花卫衣的男孩冲他点点头,这会儿刚好唱完最后几句,他随手放下吉他,走到任越对面,接过手机。

任越挺兴奋,“林哥,又有生意了。”

林时安眼里映照着细碎光亮,他冲任越点点头,把目光挪回屏幕。

对面顾客的态度很礼貌。

——您好。

林时安盯着那两个字笑了笑,回过去:“亲,您好,在的,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是哪个学校的校草?

林时安扑哧一声笑了,似乎有些意外,他支着手肘,双手握着手机打字,七分袖因着重力落下,恰好露出一截儿修长的小臂,在灯光略暗的清吧里,白的晃眼。

——你喜欢哪个学校?

对方回的很快。

“北大。”

“那我就是北大校草。”林时安勾了勾唇,他眼底的卧蚕生的明显,一笑,就显得眼睛弯弯的,带着几分人畜无害的气质。

两人敲定了见面的地点,林时安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冲里间正在麻将桌上酣战的老板喊了一声,“沈哥,我谈生意去了。”里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他顺手勾起桌上放的黑色单肩包,扣上鸭舌帽。

任越忙一口喝完了晃了老半天的酒汁,撂下杯子,站起身来:“安安哥,我跟你一块儿去,刚好我在那儿搭公交回去。”

“行,”林时安笑吟吟地开口:“你是想看红裙小姐姐吧?”

为了方便等会儿能顺利认出对方,刚刚那位顾客留下的信息是,一身红。

任越被戳破了意图,也不恼,“不觉得红裙子很漂亮吗,又美又飒。就是名字有点儿怪。”刚刚林时安跟人聊天的时候,他凑上去看了一眼,对方的昵称叫“香香”。

总觉得对方的起名艺术透着一股上世纪的风格。

两人到对方约定的公交站牌边儿上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林时安从包里掏出一把绳子就开始编。

“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忙。”任越吐槽道。

林时安不置可否,嘴角挂着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时间就是金钱。”

“哥,”任越被马路的对面一个红衣服的男孩儿吸引了目光,他杵了杵林时安,“够张扬。”

林时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和对面一身红白运动装的男孩对上了眼。

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发着光似的。

他垂下眼,评价道:“够白。”

林时安也白,只不过他是冷白皮,对面那位是妥妥的暖白皮,一身红一点儿不俗,还衬得他格外明亮耀眼。

“安安哥,他过来了。”任越的语调忽然有些紧张:“他会不会是来找你寻仇的啊?”

“那就寻呗。”他一脸不以为然。

最开始干这行的时候没有经验,有些女生看中他的脸,就喜欢上他了,而后有些女孩儿身边不讲道理的爱慕者就顺藤摸瓜,找上门儿来寻仇。

他已经习惯了。

但任越还没习惯。

“哥,他比你壮。”

林时安收了手上的编绳,开始活动手脚。

“哥,他比你高。”

林时安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任越一眼,开始压腿。

“哥!”任越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林叔说了,你再打架永远都不给你炖粉蒸肉了!”

林时安收了动作,和越来越近的□□对视一眼,抬手压下帽檐,低声道:“跑。”

任越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人就只剩个影儿了。

“卧槽?”他愣了片刻,着急忙慌地追上去,留下堪堪走到这一侧的许佟澜在风中凌乱。

什么路数?

他来不及想,拔腿追上去。

“哥……”任越追着林时安,一不留神就到了死胡同里,他看着正在疏散筋骨的林时安,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会跟林叔打小报告的。”

“越越啊,”林时安笑得温和,“不能怪我,不是我想和他打架,是他把我追到死胡同里的。”

“这条街您从七岁就开始到处乱窜了,撒谎可以有点诚意吗?”

任越来不及怼林时安,那位红衣小哥就追上来了,看起来气定神闲,想来体力不错。

“来吧,”林时安冲他笑笑,黑色鸭舌帽衬得他白净的脸格外小,许佟澜默默想,清隽,好看,称得上校草,就是看着不像大学生。

刚刚在马路对面看的不真切,这会儿彻底和对方的描述对上了,牛仔裤,蓝黑色连帽卫衣,鸭舌帽,应该就是那位“北大校草”。

但他不太明白,一直笑盈盈的人怎么见着他就跑,难道是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林时安眼见着□□越走越近,还微蹙了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直到离他咫尺之遥,林时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瞄着对方的薄弱点蓄力。

然而这一拳没打出去,却落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这是一个保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绅士拥抱,惹得他下意识卸了力。

始作俑者还拍了拍他的背,而后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一双真挚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可以开始办正事了吗,校草同学?”

风中凌乱的换成了林时安。

许佟澜想,自己的善意已经表达地相当明确了。

“你是……”林时安终于想起来问:“香香?”

身旁紧张兮兮的任越正在纠结要不要提前替□□打个120,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一脸崩溃诧异:“一身红裙?”

许佟澜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林时安:“我记得我没有说最后这个字。”

破案了。

“哥,”被欺骗感情的任越不想再留在这里哪怕一分钟了,“我先走了。”

目送着任越走远,林时安重新看向许佟澜。

“亲,我能采访您一句吗?”林时安面容诚恳:“您是偷了女朋友的淘宝账号吗?”

“……”许佟澜明白误会的源头了,“香香是我家小猪的名字。”

懂,林时安一脸了然,现在的小情侣们都喜欢叫对方“小猪”“蠢猪”什么的秀恩爱,万年单身狗的林同学也习惯了。

“是这样,这里不建议您用他人账号购买此项服务呢,亲~”

话刚说完,林时安就和许佟澜手机屏保上拱着鼻子的小香猪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好的,八卦停止,开始工作。

“我再确认一遍,”林时安恢复到公事公办的微笑:“你是男的?”

许佟澜微蹙了眉,带着点俯视的意思,看着林时安:“不明显吗?”

林时安生平最讨厌的事,莫过于身高被碾压。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对顾客金主的微笑:“然后你想找一个人,扮演你的男朋友。”

“对。”

“好的,我没问题了,”林时安换上一脸温和的笑意。“我们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文《江医生他怀了死对头的崽》,《白玉京》,文案如下,感兴趣的宝们可以看下~

《江医生他怀了死对头的崽》:

众所皆知,A医大附属济华医院妇产科有两位王不见王的副主任医师。

江叙和沈方煜从大一入学到博士毕业再到规培评职称,简直拼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堪称你不卷死我,我就卷死你,你考九十六,我考九十七。

卷到最后,居然连看上的姑娘的都是同一个。

谁能想到,没等两个人斗出个结果,心上人直接挽着同性女友的手,在他俩面前笑吟吟地出了个柜。

白白针锋相对了三个月的俩直男三观尽碎,同仇敌忾地一顿苦酒入喉,稀里糊涂就滚上了床。

事后江叙扶着差点散架的腰爬起来,心态爆炸了半分钟,毅然决然地决定忘记这件事。

直到三个月后,他扶着消失的腹肌,看着尿检报告,难以置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呕——”

*

第一次摊牌——

沈方煜摸了摸江叙的额头,“你也没发烧啊,今天是愚人节吗?”

然后他的脸肿了七天。

第一次计算预产期——

沈方煜忍不住笑了:“好家伙,这小孩儿预产期居然真在愚人节。”

江叙一脸冷漠:“这只能说明你我的相遇就像是一场笑话。”

愚人节当天——

厚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江叙烦躁地出声,“你行不行?”

沈医生一如既往的嘴欠:“别怕,我以我多年的从业生涯向你保证,你要是没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我花钱给你买墓地。”

江叙偏开头:“谁特么怕——”

氧气罩扣在江叙的脸上,封住了他的声音。

“我现在不能吻你,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锋利的手术刀将爱人的身体层层剖开,再抬眼时,吊儿郎当的沈医生眼里只剩下剖白的爱意。

“虽然这个孩子在愚人节出生,但是相信我,我不是来搞笑的。”

“江医生,”沈方煜说:“我爱你。”

*

《白玉京》

简而言之就是两位大佬算计来算计去终于把自己算计到动心的真香故事。

===

江湖传言,天庭出品的宝器,品控最差的当属许愿类灵器。

有人许愿黄金万两,却开出了传世仙丹。

有人许愿功成名就,却一不留神羽化登仙。

当然,最倒霉的莫过于白玉京上的三殿下,手持天界最珍贵的许愿灵器,一不留神就开出了封印千年的大妖怪。

那妖怪唇红齿白,是个笑吟吟的蛇蝎美人,张口便要同白玉京上最为惊才绝艳的后生赌情爱。

那时的三殿下还年轻。

他尚不知晓饶是万般能耐的仙人,若是一旦沾上了情爱,

此生非身死魂消,再无他法可解。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天崩地裂,火光烛天,抬头是红色的漫天浪潮,青翠的藤萝顷刻间枯死成灰,妖冶的长蛇被拦腰砍断,鲜红的信子落到我的脚边,溅起了铮铮作响的锁链。”

“而我在寒光里看见了一个女人带血的容颜。”

我以为我到了无休无止的幽冥地狱,可师父说,那里叫白玉京。

世间唯一的通天玉城,只有仙人们才能住的地方。

我的梦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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