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骗鬼

师拱辰重重一关门,重新再打开。玉楼春仍坐在那里,甜笑:“三公子……”

师拱辰又关了门,这回多停了会儿,再打开。玉楼春还坐在原地,只是这回笑容有些不稳:“三公子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师拱辰终于板着脸走进了屋,反手合上门,却又留了松松的一线缝隙未合拢:“玉楼春,你怎么进来的?”

“女子为着见心爱的郎君,赴汤蹈火都不在话下。区区深宅高墙,当然不难逾越了。”玉楼春的笑容很甜。

师拱辰眉头一皱,把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进来的?”

玉楼春顾左右而言他:“这样好的夜色,三公子不尽情享受,怎么就只问些煞风景的话?”把桌上的食盒拎起来晃了晃,“奴亲手做了几样小菜,还带了前几年自酿的梨花酒。三公子不尝尝?”

“但我只想睡觉。”师拱辰肃然道,“玉楼春,你怎样来的,就怎样回去,吃食和酒也带走。男女有别,恕我不能远送。”

“你!”玉楼春怒极反笑,“你可真不像……他的性情。”

“这也不劳玉楼春操心。”师拱辰油盐不进。

玉楼春都快给他气炸了,凉凉的说:“奴带来的东西,是谁想不收,奴就乖乖收回去的吗?”她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迈着柔靡的步子,朝师拱辰走来,“小心,别敬酒不吃,吃了罚酒呀……”

伴着她似有蛊惑的软语,烛光忽地暗了一暗。那一瞬间 ,师拱辰看见玉楼春的袖口似乎变成了漫长的血红水袖。下一瞬,烛火复明,她的袖子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明媚的石榴红,衬得皓腕明如霜雪。

师拱辰的眉心皱出了几许皴痕,沉思了一下,反手将门彻底关严,主动向她走去:“我素日只见你在二哥身上留心,还道姑娘对我无意。”

玉楼春笑容更甜了,在师拱辰看不到的后背,她的黑发如瀑布般暴涨而流泻,发缕如灵蛇般隐在烛光映照不到的暗影里,自背后向他无声的凑来。她口中道:“奴在头一回看到三公子的时候,就把心落在你身上啦。只是公子总是对我不假辞色,要不是为了能多看见你几眼,奴也不会总巴着二公子不放。”

一缕黑发已悄然爬到了他的脚跟,试探着要爬上脚踝。

师拱辰腰间的墨玉佩浮起一点比墨色还要深浓的光。

黑发似被天敌所震慑的小兽一般蹿出数尺远,玉楼春的笑容也是一僵,将头发收了回去。此时师拱辰并未察觉到这一无声的交锋,兀自向她走去。玉楼春眼看他便要走到自己面前,连忙后退一步,隔着桌子坐下在对面的椅子上,转身之际眼神一厉,再回过脸时依旧是笑意暄暄,伸出纤纤玉指,提起酒杯,朝酒盅内注至八分满。玉葱似的指甲快到肉眼察觉不及的一抖,便有细细粉末融入了酒液之中:“三公子果真有意,便与奴吃一杯酒吧?”

师拱辰却推开了酒杯:“我酒量浅,一杯便要倒,岂不是耽误了看美人?我记得你酒量不错,如今你我既已互通情意,索性不分你我,你便连我的份算在一起,将两杯酒都饮了吧?”说话间,便将两只酒盅都端端正正排在了玉楼春面前。

玉楼春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僵,旋即仍旧娇羞的弯起:“三公子说的是,奴自然是要疼三公子的。”说着便含情脉脉的冲他一笑,娇羞的拿了酒盅,以袖掩面,头一仰,放下袖子时,酒盅便已空了。又冲他一笑,执杯,掩面,头一仰,放下空杯,又殷勤的从食盒里一碟碟的端出点心来,“酒奴替三公子喝了,这点心总该尝一尝吧——这些可都是奴亲手做的,便是看在奴的一番辛苦上……”

师拱辰的目光自一桌琳琅上一扫而过,温和而羞涩的一笑:“可玉娘,如果我没记错,这些都是得月楼厨房里的拿手点心吧?”

玉楼春笑容一裂,下一瞬又嗔道:“讨厌,奴是特意跟厨房的师傅讨教的,中间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公子还打趣奴!”

师拱辰一拱手:“是我的错,玉娘该不会怨我吧?”

“要不是奴只想要你的小命,换作其他女子,早被你这张臭嘴气死了。”玉楼春腹诽道,堆着笑道:“自然不敢了,奴疼公子还来不及呢。”说着娇娇娆娆的给他夹了块点心,“公子请用~”

师拱辰看也不看那点心,连筷子也不沾一下:“不用。”

玉楼春“啊”了一声:“为何?可是不合胃口?不如尝尝这个……”

师拱辰羞涩道:“好教玉娘知道,我这几天身体不适,大夫说,我这是胃火太盛,得清清肠胃,入夜后莫说是吃食,连茶水也不能入一口。玉娘这般温柔体贴,应该是理解我的为难吧?”

这个小子竟是油盐不进!比他的哥哥难对付多了!

玉楼春想做什么都被他提前一步将得死死的,险些便要绷不住狰狞的面色,只好楚楚可怜道:“这不成,那不成,长夜漫漫,可怎生消磨啊?”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床榻的方向,“不如我们……”

“好啊!”师拱辰不待她说罢,便干净利落的答应,起身便伸手,想要搂住她的腰。玉楼春连忙闪了闪,红着脸道:“哪有这般猴急的?好歹……先除了衣裳。”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身上到底带了什么法宝,可只要离了身,奴要怎么摆布你还是任凭奴的心意?奴就不信,你还能把那法宝带到床上不成!”玉楼春想着,便背过身去,做出解腰带的架势,暗示师拱辰也自脱衣。谁知师拱辰浑然未能接收到她的暗示,大咧咧的两手一张:“那玉娘便替我除了衣裳?”

玉楼春僵住了。

师拱辰催道:“玉娘今夜逾墙而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个逾墙法,可总归不过就是为着这么档子的事。我应了,玉娘还在矜持什么?”他朝玉楼春逼近了一步,眼神极亮,“还是,你在怕什么?”

玉楼春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一闪身,已退至屋脚,沉着脸:“师小子,你在耍奴!”

师拱辰放下手臂,又恢复了平素的端重之状:“终于发觉了,看来你也没有愚笨到家。”

玉楼春咬牙:“不,奴是愚笨到家了,才会信你们师家人的鬼话。”

“鬼话?”师拱辰颇觉冤枉,“弄鬼的怕不是在下,而是另有其人。不对,是不是人还说不准。”

玉楼春紧抿着唇不说话,可原本融暖的烛光,映在她身上时倏然便阴沉了。见她不肯开口,师拱辰道:“玉楼春,你不必装傻。实不相瞒,在下是遗腹子,生来八字奇轻,自幼能见鬼,一年中常有三百多天生病,鬼魅之事,其他人或许当做妄言,于在下而言确是熟识。”

“胡说。”玉楼春冷笑,“你说的要是真话,你这样的命格,能长到成人可不容易。再说了,先前奴跟着你二哥,你见了奴不少回,又使人查了奴好几回,那时你怎地就看不出奴是鬼魅?”

“玉楼春此人的家世来历条条清楚,许是你技高一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下只当长了见识。”师拱辰坦然道,“至于成人……若非当年得一高人,赠了样法器护身,在下怕是早就病死在卧榻上了。”说着,便有些怅然,“只是得了那样法器之后,在下便再也看不见鬼怪,除非,她们现形。”

玉楼春意识到了什么:“你怀疑奴是鬼,是因为适才奴不小心泻了气息?”

师拱辰笑了一笑,颇有些自得之意:“你屡次躲闪,不肯让在下近身,是因为你怕了那样连你也不知是何物的法器。”

“你比你兄长脑子灵光多了。”玉楼春咬牙切齿。

师拱辰正色道:“二哥并非驽钝,只是情之所至,不忍怀疑而已。”

“呵!”玉楼春翻了个白眼,甚是不屑。

“我们兄弟与姑娘并无冤仇,”师拱辰道,“姑娘为何要纠缠我们?姑娘要是泉下短缺供奉,在下可以四时祭扫,实在无需这般劳神劳力。”

玉楼春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眼神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仿佛得了什么主意,她得意的一睨:“师小子,你的确很聪明,可惜了,你有法宝护体,奴是动不得你。可奴也有些道行在身,动不了你,还动不了这间屋子吗?”

师拱辰面色一变,疾步向后想要冲出门去。谁知那门不知被什么力量所封锁,竟然怎么撞也纹丝不动。他连忙回头,见玉楼春泼了酒在床帐之上,手里拿着烛台,笑得娇艳。他随手抓起一只花瓶砸了过去,想要阻止她。然而她已将蜡烛点在了泼了酒的床帐之上。

“师小子,来世再见了。”玉楼春朝他唱了个万福,身影倏然消失。

黛玉拉着孤竹君赶到时,见师拱辰的屋子已烧得火焰四起,几乎不曾映红了半边天去。

“不好,快救人!”她失声道。

“这年头的小女鬼,手段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孤竹君腹诽道,也臭着脸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玉楼春:放鬼气他有法宝,下毒他连筷子都不沾,□□他反耍了奴——是奴想这么粗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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