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成功的守口如瓶

宝钗方朦胧睡去,忽然被人推醒。那人手法倒很轻巧,但宝钗身上本就疼得厉害,被这么一推,登时忍不住哎呦了一声。那人吓得连忙缩手:“奴婢不是有意弄痛贵人的!”

宝钗睁眼,见是内务府配给她的宫女莲蕊,便忍痛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没规矩的,叫醒我是有什么事?”莲蕊见她果然没有动怒的迹象,放下心来,才说:“薛贵人,德妃娘娘来了。”

西佛阁所见一幕登时电光般从脑前掠过,生死一线的恐怖回忆捏住了她的心,宝钗不禁抽了口气:“谁来了?”

莲蕊不解她为何如此恐惧,还以为是低位妃嫔要见高位娘娘实在惶恐所致,连忙安慰她道:“德妃娘娘正在同元妃娘娘说话,应该过会子才过来见贵人。贵人正好先整理整理,万事放心,有元妃娘娘在的。”

自来贵、德、贤、淑四妃并列一品,从来没有贤德妃一说,只是当年皇帝过于宠爱元妃,才为她拟定了这一封号。故而元妃虽为贤德妃,其实际位份应是贤妃,但被这个封号一搅和,叫她贤妃也不是;叫贤德妃,又怕唐突了德妃;按着姓氏叫贾妃,又着实把堂堂一品宫妃给叫成了庶妃。一来二去,宫中索性取了她本名中的“元”字,日常唤她元妃娘娘了。

听闻元妃也会在,宝钗略松了口气,可仍旧不能放心。无凭无据,她根本无法指控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行厌胜之术,又是对谁行厌胜之术。更无法证明,下一刻就出现在御花园偶遇皇上的自己,是如何在上一刻被这位大宫女追得拼命逃命的。这些隐秘之事,她根本无法告诉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人。她不过是个新封的小小贵人,在宫中一抓一大把的存在,皇上对她是暂时有些兴趣,可当真能劳动德妃前来探望?恐怕探望是虚,刺探才是实!元妃不知内情,纵使能暂时作为她的依仗,又能当真护得了她吗?宝玉,宝玉……他是有些本事,可也未必会有好心再助自己第二回了。

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去过西佛阁!宝钗打定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果然陈德妃与元妃相携而来,名贵的香料气息霎时盈满了一室。宝钗让莲蕊搀扶着自己,等候在门口,一见她们便挣扎着行礼:“奴才见过德妃娘娘、元妃娘娘。”元妃连忙搀住她:“你身上还有伤呢,只管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宝钗恭谨道:“区区小伤算不了什么,若是在娘娘们面前失了礼数,才是奴才的大不是。”

德妃向元妃一笑,点头道:“识礼数、知进退,不愧是妹妹的表妹。”又看了看宝钗的气色,“都痛得一头汗,还能不失礼数,可怜见儿的。快去坐下吧。”宝钗十分推让,到底还是等两位娘娘坐了,她自己方坐下。

陈德妃道:“本宫今日正与她们核算各宫的炭火账目,忽然乾清宫的人来,要本宫备出一个贵人的用度和人手,送到凤藻宫来,本宫方知多出了一个新妹妹。铺宫的东西都是官家供的,本宫自己还不曾给过你见面礼。石柏!”石柏当即走上前,低眉顺眼的手捧托盘,上放置着珠光莹莹的十八子手串一对,赤金嵌宝头面一副。

宝钗竭力克制住躲闪的冲动,往盘中望了一望,感激道:“这也太贵重了,奴才谢娘娘的赏。”

此时另一位宫女已端茶上来,陈德妃以杯盖拨弄着茶烟,闲谈般道:“本宫仿佛听说,妹妹是为皇后娘娘折花祈福时失足跌落假山,才因缘际会,与皇上相逢的?”

宝钗后背已全是冷汗,努力笑得自然:“奴才先时受笼珠姑姑所托,手抄《药师经》做替皇后娘娘祈福之用。但只有经文,而无茶果香花供奉,又不免显得单薄。茶果易得,独有香花冬日寻起来不易,花房里培的水仙、梅花又显堆砌。奴才便想着,亲手折一枝腊梅,与经卷相辅供奉佛前,才显得出奴才的一片孝心。谁想到皇上恰好也在那里作画,奴才怕惊动圣驾,急着躲闪,慌乱间才十足跌了下去。”

“难为你有这样的孝心,不惟淳厚,而且风雅。”陈德妃赞道,话锋一转,“本宫却也和你想到了一处,也让石柏去西佛阁捡了一升佛豆,祈祷娘娘玉体早日大安。可巧她临出门时,看见一人也来供佛,看身形倒和妹妹有些神似。”

宝钗笼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让自己眼露好奇:“那也不知道是哪宫的?可真是想到一处去了。”又面露自责,“要不是奴才笨手笨脚,这会子便该备好了东西去供奉了,偏现在手脚不便。”

元妃笑道:“叫你的莺儿送去也是一样的。你也不是有意怠慢,实是情非得已,心意到了便尽够了。娘娘为人宽和慈悯,必是能明白你的苦衷。”宝钗感激一笑,道:“可惜外头天已晚了,明儿一大早我便叫她们去。”

陈德妃一直凝视着宝钗,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不放过一丝变化。可从这张端艳谦恭的脸上,她竟看不出一丝破绽。宝钗的容色无疑是后宫中一等一的,不然也不会让阅美无数的皇帝一见动心。可气息微弱、呼吸浊重,并不像有修行在身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石柏看错了人?不会,以石柏的眼力,连蝴蝶的雌雄都能一眼分辨,岂会看错!可若是石柏未曾看错,那么明明她亲眼看见宝钗钻入了宫巷,又为何赶过去后遍寻不着半道人影,再知晓宝钗的消息时,后者已去御花园得了皇帝的青睐?莫非这薛宝钗会飞天遁地不成?

或者,并非薛宝钗身怀神通,而是她背后同样有个神通不凡之人。

一念及此,陈德妃忌惮之心顿生。

夜色渐染,告别了兀自谈兴未休的薛姨妈,黛玉与探春、惜春道了别,后两者回了大观园,她自己则带了紫鹃、雪雁回了荣庆堂。陪贾母说了一回话,觑着贾母渐渐倦意上头,她方才告辞回房,照例打发丫头们去睡觉。紫鹃如今也知道她惯例是要在睡前打坐一个时辰的,便也不做多问,自安排小丫头们早些休息,不要来内室打扰。自己也和雪雁梳洗过,在外面的大床上睡了。

待一切宁静下来,孤竹君方现身,坐在黛玉身边,笑道:“玉儿今天可真是分外得忙碌,吾冷眼看着你从西府跑到东府,又从东府跑回西府,还得去应付一趟亲戚,回来后还有外祖母需要相陪……就没停下来过。”黛玉被他逗得抿嘴一笑:“不是你说,我也觉着今儿这一天过得格外的长呢。”

她一招手,放在桌上的经书即飞入手中,她把它翻开,从中取出了那道寄名符,往孤竹君面前一凑:“孤竹,你可看出了什么?”孤竹君看了眼,自拈出了秦可卿遗下的那支金簪,与黛玉手中的寄名符放在一处,对比了一下:“果然系出同源,只是类别不同,这簪中的咒力更为绵长阴毒,这寄名符只是一般的平安符咒而已。”

黛玉道:“三妹妹说,这道寄名符应是宝玉的干娘马道婆的手笔,这马道婆会不会便是那妖道余党?”

孤竹君辨认了一下,摇头:“这寄名符的咒力微弱,恐怕画符之人连修行的门径都尚未窥得。叶子山好歹也是以一己之力兴风作浪、坑害龙君、险些夺走天子气运的‘高人’,就这点微末道行,想做他的党羽,怕还不够格。便如你和那薛宝钗是隔了好几层的表姐妹,此人与那妖道,也是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徒子徒孙吧。”说着自己都掌不住笑了。

黛玉也笑了,卷起书作势要打他:“我把你这个促狭鬼,宝钗再怎么不是同道中人,好歹与我也是同辈,我年纪原小她几岁,叫声姐姐是应有之理。她也是作恶的妖道的徒子徒孙能比的么?”笑罢,若有所思,“正因道行过于低微,怕茅山派的真人们清剿余党之时,未必会注意到这等敲边鼓的小喽啰。”

孤竹君道:“虽说是小喽啰,但这等人不比真正的修真之人有戒律约束,倘若心术不正,仗着有两样法术在身,欺压良善、祸乱乡里,甚至谋财害命……虽无十分本事,却往往能坏到十分。”

他解释道,秦媪妪座下的玄虎曾跟他抱怨过,自始皇帝定下人道法则后,各大山头都乖巧了下来,无论是人界的修行有成之士,还是妖界的大妖,阴间的鬼王,各个都是规行矩步。哪怕是手下的人、妖、鬼稍有越界,他们也会抢在秦媪妪出动之前,自行修剪那些动乱分子。惟有那些巫婆神汉,刚得灵智的小妖,有几分阴气的小鬼,不知规矩,不懂敬畏,才仗着有一点点本事四处闯祸。这若许年来,为祸人间的大多是此类。害得他堂堂虎踞一方的大妖,跟着自家主人东奔西跑,逮的竟然都是这么些不入流的小毛贼,委实格调尽丧。如叶子山这等知法而犯法、还真折腾出来一些风浪的,已堪称业界良心,偏又碰上了孤竹君与黛玉,还没等他舒活舒活筋骨,就被这俩程咬金给灭了。

待孤竹君声情并茂的模仿完了玄虎那头疼万分的演说,才发觉黛玉失了神:“玉儿,你发什么呆呢?”

黛玉妙目微凝,语气有些恍惚:“不知何故,我似乎知道,这马道婆从前是害过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竹子精: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天怎么过都过不去了?

作者菌:是哦,作者菌都叨叨了多少章了还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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