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的彩带让阿云嘎近在咫尺的五官变得模糊。郑云龙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傻乎乎地重复这句话。

阿云嘎搂住他劲瘦的腰肢，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嗯。”

郑云龙视线下移，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鼻尖厮磨，声音里带了点喘，也不知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别的什么：“比赛结束和我回家，你答应过的。”

阿云嘎又“嗯”了一声。

郑云龙笑骂：“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阿云嘎眼里一闪而过情动的冰蓝，低下头，吻住少年因运动而变得鲜红的薄唇。

天边又是一声雷鸣。金哲永、丹尼尔一人拿着两瓶啤酒，绕场玩起了人工降雨。

一滴啤酒落在两人身前，融进他们交缠的唇齿间。

拥吻中的两人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身边，好几台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个场景，又通过无数台电视机转播出去。

May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沉默无言。

这都亲了快一分钟了，嘴不累吗？May一边腹诽，一边看看母亲僵硬的背影，伸手拿起了遥控器：“那个，比赛结束了，换个台吧。”

她刚要按动按钮，手就被母亲按住了。

“别换。”

母亲的声音微有些沙哑。May转头去看，却见她埋下头，只露出发红的眼角。

“我哥搞个基而已，你怎么弄得像看到他从战场上回来一样。”May不服气地吐槽，看向电视屏幕里的哥哥时，却不由自主温柔地叹口气。

她看向窗外，街道上已经有人挂起了“庆祝芒果树中学夺得联赛冠军”的横幅，五彩的霓虹在行道树和各家各户的房屋间闪耀，映着黄昏后渐黑的天色。

一个多小时后，球赛现场。

近百盏金卤灯照得足球场亮如白昼，连天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绿茵上已经搭起了颁奖台，前三名的队伍站在场边等候领奖。

怀特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他不断地调整呼吸。

“教练稳住，不然以后我得了世界杯冠军都不敢告诉你了。”金哲永小声嘀咕。

怀特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金哲永一眼，也不知该辩称自己没有紧张，还是该吐槽金哲永得世界杯是在痴心妄想。

站在他们身后的郑云龙忍俊不禁，转头想对阿云嘎说些什么，却见后者凝神仰望着。

黑沉沉的天空。

郑云龙皱眉：“怎么了？”

“没事。”阿云嘎低头冲郑云龙笑笑。郑云龙却仍有些狐疑，他没说什么，转过头。

场上的音乐响了又响，颁奖嘉宾在台上对怀特示意。他立马挺直后背，带着队员们往领奖台上走。

郑云龙一只脚堪堪踏上领奖台，耳边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破声。

“砰！”

明亮到甚至有些发热的光线瞬间熄灭，天边惊雷响起，电光刹那间照亮看台上观众们惊恐的表情。下一秒，惊呼声、踩踏声和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才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金哲永大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到地上，差点撞翻原本站得好好的特林斯。

黑暗让众人的恐惧增加了数倍，怒骂和喊叫声像潮水一样漫开。

“别扯我，杂种！”

“你们谁看见我妹妹了？琼你在哪——”

“谁踩到我的腿了？它好像快断了，快叫救护车！”

变故发生的第一秒，阿云嘎就闪身护住郑云龙。和不远处的内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郑云龙的肩：“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

“别走！”郑云龙心一惊，条件反射地去拖阿云嘎的手，却只抓到一丝带着潮意的空气。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郑云抬脚就要去追，却在这时听见球场负责人平板无波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让大家冷静待在原地，工人正在抢修照明设备，灯光很快就会重新亮起。

“好好呆着。”

广播声中，内森闪到郑云龙面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郑云龙焦急地追问。此时天上雷声渐隐，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着手电的工作人员正穿梭在场地和看台上维持秩序。

“无可奉告。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你男朋友的话，好好呆着，别添乱。”内森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就闪烁几下亮起来，照亮丝丝雨线。

郑云龙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没再说话。

片刻后，主持人和颁奖嘉宾重新在台上站好，激动人心的音乐响了起来，一切如前。

“阿云嘎呢？”怀特看看自己的队伍，突然问。

“厕所。”内森抢在郑云龙前头说道。

怀特皱了皱眉：“让他快点，一会儿的花车游|行可别缺席。”

但直到颁奖结束，阿云嘎都没回来，郑云龙抬手抚了抚不断跳动的眼皮，却没法让不安的心稳定下来。

阿云嘎不会有事的。

他是高阶吸血鬼，一般的吸血鬼伤不了他。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内森不会还这么冷静地呆在这儿的……

纷乱的思绪跟礼花一样在郑云龙脑袋里炸开。他忽地膝盖一软，跪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冰凉的水和草地里细微的沙砾让他膝盖发疼。眼前五光十色的场景骤然黯淡下去，身边的人影像是被一只大手，从画布上一一抹去。

场上飞扬的彩条变成了黑夜中伸展的枝条，头顶炽热的灯光原来是道路两旁明灭不定的昏黄路灯。

他看见阿云嘎走到体育馆附近僻静的小路口，停下脚步，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两边的暗处腾出数个蝙蝠般的身影。

“小心！”郑云龙大喊一声，手指陷进青草和泥土里。

沉重的心跳让他胸腔生疼，痛苦地喘着粗气，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却见阿云嘎和吸血鬼们的动作像在放映机里飞转的录像带一样，迅速模糊、淡去。

雨势渐大，郑云龙又看见了满眼的灯彩和雀跃的人群。

他挣扎着起身，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还是那条黑漆漆的街道，阿云嘎已经被吸血鬼们团团围住、落了下风。郑云龙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见空中道道银光和血影。

一颗银子弹射中阿云嘎肩头，鲜血飞溅，他跪倒在地。

郑云龙心疼地想搂住他，却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到草地上，溅起细细的水珠。

黑暗幽僻的街道和热闹喧腾的足球场来回在郑云龙眼前交替，他仿佛站在两个世界中间的缝隙，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

浑身是血的阿云嘎被那些家伙从地上扯起来，牢牢钳制住，转瞬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

要是郑云龙没有因剧烈的头痛和担忧而分神，就会看到阿云嘎离开前朝自己的方向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雨水冲走了街面上的血迹，球场上的喧闹仍在继续。金哲永放光了手中的礼花，意犹未尽地转头，惊见郑云龙独自趴在草地上，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浸湿了。

“Lone你怎么了？”金哲永扔掉礼花扶起郑云龙，拼命摇晃他的肩膀。

“再摇人就要吐了。”内森冷不丁出现，从金哲永手中接过郑云龙的身子。

少年浑身湿透，衣襟上还沾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血迹，紧闭双眼不断呢喃：“我要救他……”

救谁？内森心一沉，却发现郑云龙如同陷入梦魇一般，怎么唤都唤不醒。

他暗骂一句，伸手撑开郑云龙紧闭的眼睑，凝神盯住。

仿佛有一双手把郑云龙从深不见底的水下捞了出来，他猛地惊醒，抓住内森的领子脱口而出。

“阿云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