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夜风转瞬把声音吹散，掩盖在深重的夜色之下。

离酒店不远的一片山林中，一具吸血鬼的尸体在内森面前化作飞灰。他吹了吹枪口塞进腰带：“也不知道扎克里生前给他们下了什么魔咒，让他们一个个对古书这么痴迷。”

阿云嘎凝眉看着头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心中不祥的预感和猜测集卷成一片乌云：“也许不是魔咒这么简单。你发现了吗？这帮家伙和火车上那群人一样，身上都多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内森眼底一沉：“你是说扎克里的气息？我也闻到了，可他都死了一千多年……”

“等等，你不会要告诉我他没死吧？这怎么可能呢。”

阿云嘎：“扎克里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一切皆有可能。”

“可他既然没死，就不需要起死回生了，拿那块石头做什么？”

阿云嘎凝眉盯着空气里的游丝：“我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见机行事。”

内森骂了句脏话：“见机行事，你说得简单，平时也没见你催小朋友解书里那几页空白的咒语……”

阿云嘎看他一眼，没说话。

离月圆之夜越来越近，黑沉沉的天幕上，月亮越发圆满皎洁。

银色的月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照进荔枝湖酒店0418房间，金哲永悠长的鼾声回荡在屋里。

郑云龙不久前躲在浴室里对着古书上的那几页空白试了好久的咒语，却总是不得其法，反而因为耗神过度累得要命。

他和衣靠在最靠窗的那张床上，耷拉着眼皮不断点头，胡乱扔在床头的手机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屏幕一亮。

锁屏显示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阿云嘎还没回来。郑云龙半梦半醒，嘟囔着动了动，靠着墙的脑袋向左侧滑落下来。

他没被惯性带得栽倒在床上，却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回来了？”柠檬草的香气包裹上来，郑云龙眯着眼，看着男人的面庞。

阿云嘎紧搂了郑云龙一下当做回应。

郑云龙不放心地挣脱他的怀抱，在他身上上下下一阵摸：“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用银器？”

阿云嘎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笑了笑，略带疲惫的眼睛里神色一黯：“你再摸下去就有事了。”

“还能说骚话，看起来没事。”郑云龙松了口气，心跳却有点加速：“话说在车上我就想问了，你感觉到了吗，那帮家伙的力量变强了好多。”

阿云嘎没回答。他搂住少年，埋头到他颈间，没餍足地嗅着。

郑云龙狠狠心推开阿云嘎，不依不饶道：“那本书一直没有任何异动，他们的力量是从哪儿来的？”

阿云嘎抬起头来对郑云龙无奈地一笑：“龙，我现在很累。”

郑云龙的心一下子软下去。

他看着男人眼底掩藏不住的疲惫，主动把人拖进怀里，拍他宽阔的后背。

“睡觉吧，剩下的事情我慢慢再跟你解释。”阿云嘎低低地在郑云龙耳边说。冰凉的气息撩得郑云龙心一颤，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云嘎就径自躺进他被窝。

“你干嘛，起来！”郑云龙一愣，哑着声音去拽阿云嘎的胳膊。

阿云嘎没说话，反手一拖，少年就被拖得倒在他身边。还没来得及挣扎，洁白的被子就覆了上来。

隔着被子，阿云嘎的手箍着郑云龙的腰：“睡觉啊。”

郑云龙气笑了：“你自己没床吗？金……房间里还有别人呢。”

阿云嘎的呼吸声均匀地响起来。

这就睡着了？演的是不是太假了点？

郑云龙在心里吐槽，警惕地用余光看向金哲永，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金哲永睡得很熟，基本上跟死猪没区别。

郑云龙放下心，在阿云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阿云嘎却迟迟没睡着。

他看着月光打在少年乌黑的发顶，眼底的阴郁越发浓重。

扎克里很可能没死，这意味着事情比他和内森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对郑云龙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抱歉。”阿云嘎自言自语地说。怀里的少年嘟囔一声，又沉入梦乡。

第二天，按照主办方制定的名单，午后是芒果树中学和另两支队伍适应场地的时间。

属于芒果树队的半场上，郑云龙一脚抽射，球没能如愿进门，人却差点滑倒。

“草皮太湿，大家都发挥不出正常水准。”郑云龙撑着阿云嘎的臂弯站稳，看了眼队员们和平时相比拖泥带水得多的断球动作说道。

刚说完，金哲永就因为冲刺太猛滑倒在地，那颗球也非常“给面子”地滚到了卡尔面前，引来后者的又一阵训斥。

“怀特之前就提醒过我们，在日常训练中加大草坪的湿度，可以提高自己应对各种场地和极端天气的能力，这是东道主纽市荣誉学院的传统。” 阿云嘎说。

“谁能想到它湿成这样？”郑云龙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脚划拉着草皮，一抬头，就见卡尔和怀特一左一右地拉住场地负责人，和他提出草皮的问题。

“我们平时为荣誉队维护训练场地的时候，都是按照这个标准。”负责人背着手，脸上带着倨傲的表情，“你们适应不了只能说是水平问题，在这种草地上都能摔的话——”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声闷响传来，忙转头看去，浑身的傲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远处，一个荣誉队队员狼狈地摔在属于自己的半场上。

“看来贵校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在芒果树队员们的哄笑声中，卡尔瞥了那个倒霉的荣誉队员一眼，冷冷地道。

荣誉队的队长恨铁不成钢地扯起自己的队员：“等你们这帮乡巴佬不得不在电视转播里看到我们夺冠的画面时，就知道什么叫水平了。”

说完轻蔑地瞟了卡尔一眼。

他手上的伤因狼人体质而自愈，可活动起来还不是十分利索。

“看什么？他的伤在手上，你的伤可是在脑子里。”金哲永说着挺身而出，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荣誉队队员们可受不了这种挑衅，眼见着就要冲上来给金哲永一拳。

对方凶猛的架势把金哲永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护住脑袋。

情急之下，郑云龙看了阿云嘎一眼。

男人立刻纵身拦在金哲永面前，抬手钳住荣誉队队长的手腕。对方脸色一变，想往回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开。

“差不多行了。”郑云龙走上来把金哲永挡在身后，阿云嘎这才松手。

郑云龙和阿云嘎转身要走，对手觉得没面子，又不依不饶地想挑衅，却被芒果树高中同样高大的白人男生们严严实实地挡住去路。

郑云龙看着突然挺身而出的队友们，心里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对手少。

接连的挑衅激起了芒果树队员们的斗志，好像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为了庆祝全队前所未有的团结，怀特破例让大家在小组赛开始前去逛了一趟夜市，回酒店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月色洒在酒店后院，和玻璃花房晶莹的穹顶上。

“小组赛随便打打就行了，那帮菜鸡——”几个太平洋科技队的男生手里提着喝得差不多的啤酒路过，忽地停下脚步。

“我怎么觉得里头好像有人啊？”其中一个男生说着，往花房里张望。

“你看错了吧，大晚上的哪有人？”

男生们的声音不小，断断续续地传进花房里。

坐在长椅上的郑云龙却只顾埋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解开古书空白部分咒语的方法。

“你干嘛呢？”

郑云龙在本子上划掉一行，转头见阿云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枝玫瑰，有些不爽。

阿云嘎用花茎在本子上点了点：“第二句咒语单用恐怕不行，你试试和最后一句叠加。”

郑云龙依言在那两种方法上做了标注：“你到底怎么了，从夜市上回来就心不在焉的？”

阿云嘎看着昏暗灯光中少年的轮廓，眸光黯了黯：“刚才逛街的时候，有个女孩一直在看你。”

“有吗？看的是你吧。”

郑云龙记忆里压根就没这件事。阿云嘎不置可否地揽住他的肩膀，转移话题。

“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你想去哪儿玩吗？”

“懒得出门，真要旅行等毕业再说呗，时间多得是。”

不知是不是郑云龙错觉，在听到“时间多着呢”的时候，搂着自己的那只臂膀条件反射地紧了紧。

他看向身边的男人，可那双幽深的眼里除了温柔以外，什么也没有。

难得躲开聒噪的金哲永，偷到一点独处的时间，郑云龙却没从阿云嘎的神情中看到多少轻松的情绪。他带着点疑惑和担心，伸手去碰男人的眼睛。

阿云嘎轻笑一声抓住郑云龙的手，在少年手背上引起一阵微痒。

仔细想想，他其实挺想去草原的。

郑云龙心一悸，刚想修正自己对于阿云嘎问题的答案，手机忽然振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