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日落的街道上。

卡尔气冲冲地回家，“砰”的一声关上门，喘着粗气，听见敲门声才转过身，从猫眼往外看去。

费达站在门外。

因为刚才的一阵奔跑，他的校服领带有些歪，衬衫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到了锁骨处，露出来的蒙着薄汗的小麦色皮肤随着呼吸起伏。

他的脸上不是没有委屈，却没停下敲门，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隐忍坚定的光。

这家伙怎么就不会生气呢，卡尔愈发恼火，又怕他被人看见，一咬牙打开门，将人拽了进来。

“你和别人聊儿得好好的，还跟着我干什么！”

费达被惯性带得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急匆匆地扯住他的胳膊解释道：“你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卡尔眼里的光顿时黯了几分。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甩开费达转身往楼上走去。

费达在门厅里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急忙追上去，终于在他卧室门口拉住了他：“抱歉。”

卡尔站住了，没抗拒，却也没回应。

见他沉默，费达伸出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哪怕是……”

费达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在这瞬间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把卡尔抱得更紧：“哪怕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也不会放开你。”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两人的呼吸声轻得都要听不见了，只有楼下客厅里的挂钟“嗒嗒”地走着。

片刻后，卡尔自嘲的闷笑声打破了平静。他的后背颤抖了一下，笑着骂了句脏话。

“你确定要听？”

费达用环得更紧的拥抱回应了他。

于是卡尔牵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带着他进了房间。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卡尔停住了笑，一屁股坐到床上，好像害怕面对费达似的抱住了头。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间漏出来，带着往日从不曾有过的悲戚和绝望：“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父母变身……他们冲着对方怒吼、撕咬，鲜红的血液滴到我脸上。”

卡尔的话带着淋漓的鲜血，费达仿佛闻到了血液的温度，忍不住抖了一下，走到他身边。

回忆的浪潮汹涌地奔流在卡尔的脑海，他尽量不让费达发现自己的肩膀在抖，使劲控制着哽咽的声音，却无法抑制痛苦的感受：“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把他们吃了，但接着，我竟然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父母五官的痕迹……我哭着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只能躲在储物柜后面，看着我爸一口咬住了我妈的颈动脉……”

“不要说了！”费达跌坐在他身边，从身后揽住他宽阔的肩膀。

“你害怕了？”

“没有。”

“你就是害怕了。”

“真的没有。”

费达很坚定地说，像安抚受伤的孩子那样轻抚他颤抖的肩头，那双温热的手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我只是不希望你继续再想。”

卡尔的身体僵住了，他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搅碎了这场美好的梦境。

可他还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怕呢？”

这种东西会遗传的，他没得选，但费达明明可以逃开的。

他猛地推开费达，强撑着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忘了我之前怎么欺负你的吗？为什么还要贴上来！”

卡尔突然觉得费达喜欢上自己就是个错误，他怎么配被费达喜欢？可话一出口，卡尔又后悔了，他别过头，生怕看见费达受伤的表情。

穆|斯|林少年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冷色灯光下的身影，想象着他在月圆之夜变身成狼的样子。

很奇怪，想象中的恐怖画面竟然没让费达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

反倒是卡尔的态度让他火大，他讨厌被推开的感觉。

费达笨拙地扳过卡尔的肩膀，强迫后者看着自己发红的眼角和脸颊：“我说了我不走。你、你是神经病吗，还是听不懂人话？”

他连骂人都是软绵绵的，卡尔被逗笑了：“你的教义不是禁止说脏话吗？”

“我已经是个被真主抛弃的该死的同性恋，说两句脏话又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不了头了，我身后是万丈深渊。”

费达的眸子低垂下去，声音也随之压低了，带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你还不明白吗？陪伴你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苦难，离开你才是。”

片刻沉默，被灯光照冷的空气里只有缭绕的白噪音。

卡尔吻住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费达加倍热情的回吻。卧室冰冷的灯光下，两个被抛弃的少年把所有的温柔和热情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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