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很快就到了。自从前两天的惊悚一夜后，郑云龙再也没遇上任何诡异的事。要不是金哲永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强调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那天是发了癔症。

本想借着周末好好调整一下心情，但周五放学后，菲欧娜突然满脸带笑地提醒他，他们约好了周六晚上一起去影咖“做作业”。

郑云龙这才想起这茬，在约好的见面地点牵起菲欧娜的手，心中照样没有预料中的悸动。

一定是感情培养得还不够充分，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郑云龙你可以的！

菲欧娜说的影咖在市中心，郑云龙不经常出门，压根没想到提前在UBER上定出租车这件事，两人在微凉的夜风中站了半个多小时，才坐上一辆被跑了单的车子，一路听着司机对上一个乘客的怒骂往市里开去。

“下次你不提前约车我就不出来了！”菲欧娜一下车就抱怨起来，听见身后许久都无人回应，转念一想第一次约会确实不该继续说这些，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今晚想看什么？

“我来之前查过，他们新上了部……Lone？！”

她一直没注意，等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时，郑云龙已经不见踪影。

高楼大厦辉煌的灯火点缀着地面，人行道上，行人川流不息，却没有他的影子。

其实郑云龙就在相隔不远的街上。

几分钟前，不远处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转头看，只见人群中走过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穿者橙黄色衣服的黑发男人。

即便那身影转瞬即逝，他也绝不会认错。

阿云嘎大晚上的在市中心的街上干嘛呢？尤其这一带还是著名的约会圣地。

想到这些天和阿云嘎走得很近的金发啦啦队员，郑云龙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怪异感。

大概是看这家伙这些天来的拽样不爽吧。有人追了不起？老子还有女朋友呢！我说什么了吗！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通讯列表头一个人发了条消息：你在干嘛？

这是阿云嘎几天来第一次这么快回复郑云龙的信息，几乎可以称得上秒回。

——学习。

就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标点符号，语气平淡得像是个陌路人。

郑云龙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无比可笑。

茫茫夜色被人间灯火打散。繁华的城市里，只有某些角落还留存着黑暗与寂静，比如郑云龙方才所站的街对面的一处巷子。

阿云嘎和另一个人正在这里认真“学习”。

“你最近太放任自己的**了。”

阿云嘎低沉的嗓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注意到镇上的反常情况……”

“这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吃素。”

黑暗的墙边，一个身影动了动。他的话音听起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同时又不容人反驳，“而且我就这么点爱好，你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才对。”

这就是不久前在酒吧“无意中”救了May的那人，内森。

他那双深邃、形状狭长的蓝色眼睛此刻眯着，微卷的黑发肆意垂在额前，看起来桀骜不驯。

“行了说正事儿吧。我已经初步确认古书在那女孩身上了，多谢你的情报。”

阿云嘎抿了抿唇。

内森点燃了一根烟，红色的火星在唇边跃动：“在我们拿到古书之前，你那位小朋友的线索不能断。”

“我知道。”

“班上那位同类，查清楚他的目的了吗？”

“没有。”

阿云嘎说完，气氛有霎那的沉默。这里是沿街那些店铺的后门，堆得高高的垃圾中突然跑过两只凄厉嚎叫着的野猫，见了他们后，突然噤声，夹着尾巴溜走了。

内森弹了两下烟灰：“我说大少爷，这可不像你的速度啊。”

阿云嘎：融入这个世界需要时间。”

内森轻笑了声，烟雾从他指尖逸出，转瞬消散于无形。

***

无数霓虹在他们头顶上闪烁，像人间星河。

“你能不能醒醒？”

郑云龙正盯着面前荧幕上红色和蓝色光剑交错时发出的刺目光线发呆，突然听见身边菲欧娜充溢着怒气的抱怨，猛地回到现实。

“抱歉。”他道完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一时无话。

“没事，你才走神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菲欧娜冷嘲了一句，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而两人面前的小荧幕上正在放她刚点的最新一部《×球大战》，此时男女主正在雪原上对战。

郑云龙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跟个傻子似的记挂着他，但他从那天之后都做了什么？隐瞒、躲避、撒谎……

这么想着郑云龙更气了。

抱着不能自己一个人不自在的想法，他打开手机想再给阿云嘎发条消息，写写删删却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突然，聊天界面顶端的位置引起郑云龙的注意，那里正在闪烁，不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郑云龙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沙发缝里。

如果对方也在输入的话，那岂不是也能看到自己正在输入……

一片乱闪的炮火光芒中，菲欧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剧情都是什么玩意儿？男主也太丑了。”

“没看过前几部肯定会看不懂的。”郑云龙心虚地应付了菲欧娜两句，一边低头看手机。

醒目的“正在输入”已经消失，对话页面恢复了几天来的死寂。

这是什么情况，手滑点错了？

不可能啊，他明明看见“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持续了几秒。

难道是还没想好措辞？

“总之不太好看。”菲欧娜拿起遥控器换了部片，才侧头看向他，“你在看什么？”

郑云龙连忙将手机锁屏塞进口袋。眼前的屏幕暗下来，菲欧娜电脑上的粉红色光芒就显得十分晃眼。

她正在设计他们的情侣主页，意识到这一点的郑云龙突然觉得头有点大。

“那个。”他抿了抿唇，“菲欧娜，我觉得情侣首页可能……”

影片的色调换了，这回是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一个身材单薄的白人少年在草地上穿行，满屋子都是春意盎然的色泽。

郑云龙看着菲欧娜被光线映得有些温柔的侧脸，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我是说，我们还是按照老师说的，做普通主页吧？”

菲欧娜皱起了漂亮的眉头：“你是认真的吗，这是你今晚说的唯一一句超过十个单词的话。我们真的是恋人吗？”

郑云龙没答话，他看着菲欧娜的脸，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从他在夏令营上莫名其妙地答应和菲欧娜交往，到不久前做出和她一起来影咖的决定，似乎都是错误，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行为都那样轻率、不经思考。

电影里很快出现了另一个男主角，身材高大、成熟英俊，和白人少年并肩坐在树荫下的时候，少年将手伸向他的下身。

郑云龙猛地发现这是部同性电影，心头莫名一跳。想换个片子，菲欧娜却觉得两个主角长得不错，执意不肯换。

“叮——”地一声，手机闪了一下，他连忙低头去看，却发现是金哲永在问他一道数学题怎么做，配图上那个标满数值的等腰三角形看起来十分欠揍。

郑云龙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自己想”，点开阿云嘎的头像一看，依旧是一片死寂。

“你说你怎么这么被动啊，当初是有人逼着你答应和我交往吗？”

“菲欧娜，我……”

“别说了！第一次约会还能跟丢，你就是一点都不在意我！”

她越说越生气。荧幕上两个男主角却突然开始接吻，郑云龙有些尴尬地偏过头，但那些声音还是不断钻入耳内。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和阿云嘎的吻。

“以后和你说话是不是都该录音？你前两天自己答应过做情侣主页的，这么快就失忆了？”

郑云龙被她说得心生愧疚，而此时荧幕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男主已经一路滚到床上，他再也忍不了，倾身一把抓住菲欧娜的手，按下退出键。

满屋子叫人难堪的画面和声音顿时褪去，蓝荧荧的光照在室内，是荧幕的初始界面发出来的。

郑云龙松了一口气：“对不起。”

菲欧娜突然笑了一声。

“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喜欢抱怨，又没真的怪你。”

她的眼神在郑云龙脸上、身上来回逡巡。郑云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大半个身子虚压在她身上。

他忙起身，神色有些无措，着急地转移话题：“那个，主页的事，还是按照你喜欢的来吧。”

“不急。”菲欧娜坐起身，扣下电脑、用纤细的手指亲昵地挑了挑他的下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郑云龙都来不及反应。

“作业回头再做不迟，现在陪我去个地方吧，我要看看你的道歉是不是够真诚。”

她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在荧幕光线的照映下，更显得像两汪盈盈的春水。

郑云龙看着这双眼睛点了点头。

菲欧娜说的地方就在离影咖不远的别墅区。来之前她只说是普通的party，但还没进去，满眼亮闪闪的粉色爱心和门口成双成对的人就暴露了聚会的属性。

“你没说这是情侣party。”郑云龙皱起眉头，本能地想往后退。

“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菲欧娜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又要反悔吧？”

要不是觉得这么做实在太不要脸，郑云龙其实很想点头。

“不是。”他深吸一口气，“我没参加过这种party，所以……”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橙黄色身影从门口闪了进去。

正在苦思冥想措辞的郑云龙心头猛地一跳，突然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菲欧娜圈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