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皇帝派遣姬奈查明刺客一事已经过了许久，如今是非得给点交代。七狼会现下又和姬奈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姬奈自然不会把他们真的交出来。

为此甚是苦恼。

自从宫宴之后，回府这几日都没见着楚明日身影，年后姬奈不似之前这样忙，白日里也总算能多休息休息。

初一、十五是夫君必得在正妻之处歇息，而楚明日也总算现了身。

“今日是上元佳节，你初来大曜，还没在京都逛逛，今日孤陪你去市集走走，也感受一下别国的风土人情如何。”

说的是，姬奈要不是就忙，要不是就在府上待着，还没来得及出过门。

“那你就这样出门也不怕危险？”

“微服走访也没旁的人知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再说这不是有你在嘛，你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在我身边，我还会怕什么？”

怕姬奈找理由不答应，楚明日先一步说清楚明白，“以后的事就像你说的瞬息万变，可眼下你我已经成亲，父皇母后已经年迈体弱，孤不想再让他们操心我的私事，眼前再如何，你也得和我装成恩爱的模样，不要让他们担心。”

这份孝心姬奈还是很欣赏楚明日，点点头，“那待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

既是微服出游，姬奈也换了一身简单的便服，垂下的青丝扎起高马尾，款款的拖地长袍换了紧袖便衣，英姿飒爽，完全和平日是两个模样。

让楚明日是眼前一亮。

大曜子民富庶，尤其是京都更甚，无论男女都爱好擦脂抹粉，未近身前就一股子粉尘味道，让楚明日极为难受。姬奈长得标致，原是皮肤黑了点，在这冬天里也养回了些，更衬他的俊美。

现在换上这样一套英气的衣服，更和男妻无法联系到一块，谁家的郎君会这样打扮？

“走吧。”

姬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以前都是穿这样的衣服在外。

上元节对大曜国来说算是一年之中重要的节日之一，适龄男女都会相继走出家门寻找自己的姻缘，孩童也喜欢热闹的地方去玩耍。

“你确定不带个小厮，就我们二人出行行吗？”

“既是过节，下人不也都得回家和团个聚，今日并无多少下人当差，你到底是去或是不去？”

“去。”

也可能是姬奈考虑得太多了，他总觉得今日这趟门出得十分怪异。

楚明日信誓旦旦的相邀，姬奈也没想扫他的兴，虽说他对过节一直没什么概念，只是现下远在他乡，格外思念和担心远在摇锡的亲人。

京都热闹繁华，这个时辰人们也都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待嫁的小姐小哥们都会到街上走走逛逛，吟诗作对，择一良婿，大曜看重文采，就连街道上都飘满笔墨的香气。

姬奈还以为是楚明日自己贪玩，什么猜灯谜、作诗、对对子，这些文人雅士聚会，像他这样爱卖弄的人必定得去参与一把，结果他每次都是在人家面前看看笑笑的走开，谁也看不上。

“你是不知，早几年爷就在上元节大杀四方，这些店家都是怕了我了，而且爷只要一登台，就总有蜜蜂前仆后继的追过来，让我十分困扰。”

即使不知道楚明日身份，就他这相貌、才华，随便露两手都是各家大人老爷招婿的头号人选。

两人在京都逛了几条街，见姬奈都兴致缺缺，可把楚明日为难坏了，他是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姬奈笑一笑。

自从他嫁过来几个月里，还从未见过他有高兴的时候。

“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喜欢。”

摇锡王宫的尔虞我诈让姬奈从小就开始懂事，也逐渐丧失了喜欢和追求，虽说京都的繁华让他很是大开眼界，但也谈不上喜欢。

要说真正的喜欢，倒不如叫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自由自在。

楚明日带姬奈来到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外面的装饰布置像是平常的酒楼一般，只是商人开酒楼就是为了挣钱，谁人会开到这隐蔽的角落里？

而且更奇怪的是，此楼牌匾之上就写着【无名楼】，也不知道官府是如何做登记。

“待会儿进去，你就不要唤我太子，只唤我为夫君，而且别随意走太远。”

“为什么？”

“里面鱼龙混杂，不要太招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明日总算找了个让姬奈有些兴趣的事，“我们都唤这里为无名楼，只要有钱，里面谁都可以进，也是个买卖玩意儿的地方。”

走至门口，楚明日给了入场费，从门童那里拿了两个面具，一个递给姬奈。

因为是过节，今日的人数比往日还要多上好些，谁都想讨个好玩意儿回家让长辈或孩子高兴高兴。

姬奈看看周围，也都是同他一样戴着面具的男女，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亭台，四周假山假水，分一二三楼的看客，楚明日带姬奈上了三楼，虽是远了些看不清物件，更看得见热闹。

还以为是个什么神秘场所，其实也是做买卖的，中间是拍卖，来此处地儿的人先得交一个东西抵押，若是有人买你的，你可以卖也可以出价自留，不过都来这地方的，就是想卖个东西换个价钱。

“你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爷也给你买下。”楚明日摇着折扇，耳边鬓发随着扇风一晃一晃，好一副春风得意。

“谢过太……夫君了，我还不缺什么。”

这一声夫君，像一颗石子荡入心河里，激起层层波浪，让楚明日脸上为微烫。

幸好有面具遮住，在这场所中也不显眼，尴尬得直扇手中的扇子。

小楼里的拍卖是从早至晚，只要有人就一直开场。并且此处拍卖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钱没带够可差小厮拿取，绝不会拖账，不然稍等上片刻，说不定就被别人拍走了。

摇锡就是盛产珍宝之国，只是地小物稀，可什么珍奇姬奈没见过，这些拍卖的东西看着不错，也都还入不得他眼。

“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妨拿个彩头，若是被别家中了标，也能结个缘分不是。”一个小童走到面前，端着盘子，里面已经有些玉佩、扇子、发簪等文人常用之物。

楚明日随身都会带些物什，玉佩、折扇，个顶个都是千金之数。

“不好意思，爷手中的东西都不想拿出来，你去找我郎君拿吧。”楚明日示意一眼小童，让小童把盘子给了姬奈。

姬奈还从未觉得楚明日是这样抠搜之人，明明是他带自己来这里，还要姬奈交东西出去。

况且姬奈不爱佩戴那些琐碎叮当的玩意儿，只一把匕首是自己随身携带，只得把它交给了小童。

“这……”

“不行？”

小童连连点头，“行行行，公子且等待着。”

大曜王朝重文轻武，没多少家族是奔着武将去发达，都是希望自家有个出息的能考取功名入仕。

所以百年下来，连打造兵器的铁匠铺都在岁月里不知不觉改了书铺子。

而姬奈这把匕首，正是成亲那晚，比划在楚明日脖子上那把，现在看着都还有些发怵。

“你竟也舍得，若是被人买了去……”

“刀剑只用来防身，此刀一般人打不开，且底下刻了我的名字，想来也不会有人要，回头给我送回去就行。”

卖不出去的东西，会各自送回府上。

可楚明日知道，这把习武之人的兵器都是称手的，哪能这么随意给卖掉。

等待匕首上了拍卖之时，场内一片哗然，小楼开张至今也没见过兵器上来拍卖的。

“撤了吧撤了吧，谁要一把刀啊，造价低廉，不堪入眼。”一公子哥大声不屑道，周遭都跟着他哄笑起来。

“就是就是，这破铁也敢拿上来，真不害臊。”

嚷嚷着，那台上的主卖官也看不下去，连忙让小童撤走，还一边嘱咐着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东西直接连人一起轰出去。

姬奈微微弯起嘴角。

忽然，一人出声制止，“慢着，我出一百两！”

“一百两……这人怕不是傻子吧……一百两买一把刀？”四处质疑声起，姬奈也将目光投视过去，此人也戴着面具，相隔甚远，看不太清。

“一百二十两！”

竟标的是楚明日，姬奈目光又被他拉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帮你买回来啊，放心，这钱爷帮你出了。”

“没了这匕首，我再买一把就是，既是出了手，又买回来做甚？”

姬奈是确实不太放在心上，这把匕首只是他幼时挣得第一笔钱去打的，算不得太贵重。

楚明日的好心没得到好报，那他也不再强求，另外的面具人再加了三十两，以一百五十两成交。

小童端着银子过来，除去给小楼费用的，也还剩下一百多两，姬奈随意拿了一块，“剩下的还给那位公子吧，此物只值此价。”

小童为难道，“那位公子说，想见你一面，还请公子将钱收下。”

姬奈看了眼楚明日，“今日不太方便，有缘自会相见了。”

毕竟是成了亲的人，无论跟男子或是女子都不要太亲近为好，以免麻烦。

小童无法，只能出去跟那位公子如实相告，没想到他竟自己过来了姬奈的坐处。

“可方便一坐？”

“请。”姬奈示意，这位公子便坐在了楚明日和姬奈中间。

公子拿到匕首，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将匕首归还给了姬奈。

“冒昧一问，此刀可有名字？”

姬奈如实回答，“粗名「偃月」。”

“在下不擅刀剑，拿着也是可惜了，不如物归原主。”

姬奈没想到此人真能打开这刀，而且他这话更是奇怪，花重金买下再还给姬奈完全是个多余的步骤，“既已出手，这刀的主人便是你了。”

“比起舞刀弄剑，在下更有熟手的玩意儿，拍下此物只是不愿这宝物落入不得眼人之手。”

一旁的楚明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当时只有他们两人竞标，暗指谁呢。

“不知能否见一面阁下尊容，也不枉我白来一趟。”

他既不要，姬奈又拿回了匕首，自是欠了一份人情，此等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姬奈缓缓将面具取下，抱拳作揖，“还请公子也报个名字，来日将数银归还。”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区区一点何足挂齿，今日得见美人，才是最大的收获。”面具公子达到了目的，笑着回揖，“在下还有些事，望有缘能够再见，告辞。”

姬奈将匕首拿在手里把玩，这刀在他手里用了十来年，每寸都已经深熟悉知，柄尾本来在自己名字的地方，现在又多了一个字「修」。不知要多厉害的功力，才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刻下一个字来。

楚明日见他一直将匕首当宝贝的样子，忽然兴致全无，“爷饿了，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