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作絮带钟定歆去的地方,是他学校附近的植物园。
他们从三号门入园。
因为检票而拆开的手,在进去后又不约而同合在了一起。
彼此都没说话,一个在研究植物园地图,一个在整理耳边碎发。
要不是余光能瞥见她/他眉眼带笑的痴愚模样。
她真要以为他这样淡定。
他真要以为她这样淡定。
......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桂花园。
还未行至,桂花香气就已溢了满园。风里如同挂了蜂蜜糖浆,每一下呼吸,都甜丝丝的直浸入肺。
园内寥寥几人,果然如他所说,是场安静的约会。
钟定歆看到有人在捡落在地上的桂花,像点亮了某种技能,她玩心大起,也跟着去捡。
过程中还要选颜色纯净、花瓣完整的。
等将它们合入掌心,她正要起身。忽然,耳朵里被塞进一个凉凉的东西。
钟定歆伸手摸了一下,是一只耳机。
秦作絮指尖点两下自己耳朵上,也带着的一只耳机,说:“要听歌吗?”
她欣然,说:“好啊。”
于是耳朵里响起轻快的音乐。
Daylight, follow my shadows on the way
(阳光在路上跟随我的影子)
Walking down, a yellow term along the way
(沿途树叶飘零)
Droppin' by a brown tiled café
(在棕色格调的咖啡馆停下了脚步)
Taking out some coffee with added milk
(打包一些加了牛奶的咖啡)
......
听着歌,钟定歆唇角不自觉上扬。她英文不差,所以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有点奇妙。
因为它如此贴合,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一样。
她递给秦作絮一个佩服的眼神,问他从哪儿找到这么合适的歌。
秦作絮露出羞涩的微笑:“我随机放的。”
“真的?”钟定歆明显不信。
他抿了下笑唇,说:“真的。”
“嘁。”她不信。
不过纠结无用。眼前的男人明显不会告诉她,所以她也无需纠结。
就当做含了一颗裹满跳跳糖粉的汽水糖,其间滋味懂自懂。
秦作絮怕她腿蹲了那么久会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问她:“你捡这些桂花做什么?”
“拍照啊。”钟定歆理所当然说,“打卡留念。”
“自拍吗?”他问。
她扬眉看他:“有何指示?”
秦作絮指了下自己,用委屈口吻:“那我呢?”
钟定歆心跳快起来,他太会了。
被风吹乱的头发,毛茸茸得跟小狗一样。眼神也湿漉漉的,像在求关注,求贴贴。
他眼睛眨呀眨,语气撒娇而不自知:“可以嘛~”
舒芙蕾·钟顿时心软软,不自觉夹起来:“可以呀。”
于是“咔嚓”一声。
女人手捧桂花,低头嗅花香的姿态和男人眸光清浅,带笑比耶的动作一同被定格在了秋光里。
他们商量了一条最佳路线,一路走过樱花林,梅林。
秦作絮担心她穿着高跟鞋,经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步行,提议坐游船去另一边的码头。
即使是这样,两人几乎用眼睛代替走路,才逛完这大半个植物园,钟定歆仍是觉得脚后跟在隐隐作痛。
她不动声色地垫起脚尖,转了转脚踝,意图缓解。
秦作絮捕捉到了她的细微的动作,正好边上有家甜品店,就带她坐了过去。
外头放了几座散台,钟定歆选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秦作絮去柜台点了两支口味相同的甜筒冰淇淋。
等甜筒拿到手里的时候,钟定歆不知该赞他足够周到,还是就那么屈从了这份不断被call back的小“情趣”。
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她认命咬了口冰淇淋,吃掉快要融化的尖尖角。
秦作絮盯着她欢快晃动的鞋尖半秒,问她:“好像每次看你都穿高跟鞋?”
“对啊。”钟定歆又晃了两下鞋尖,“这可是JIMMY CHOO的新款,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的。”他唯恐她误会,立刻肯定了她的眼光,可,“总是这么穿,你的脚......还好吗?”
钟定歆思考两秒,说:“你重复一下你的上一句话,我没听清。”
“好看的?”他犹疑。
“再上一句。”她说。
“好像每次看你都穿高跟鞋?”他犹疑更甚。
“什么高跟鞋!”她接上话茬,立即反驳他:“这是战靴!”
秦作絮:“......”
他手往嘴边一划,手动闭麦,安静吃他的冰淇淋。
耳机里,歌曲一首又换一首。
正在播的这首风格偏爵士。很低缓的女声,给人一种梦幻如电影的空悬感。
落日搅动风声,烧灼云朵,把世界濡染成绮丽的水彩画。
街边有熙熙攘攘的人流,自他们眼前穿行而过。不曾驻足,各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他们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坐在街角,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享受着这份短暂的闲适。
歌词正好放到「车水马龙,藤影余晖」,一切恰如其分。
......
送钟定歆到酒店楼下的时候,秦作絮突然就共情了学校宿舍楼外,那群总也缠绵不舍的小情侣们。
明明说好了明天见,他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下了车。
两人隔着车头,眼神碰撞,彼此静默。
少顷,秦作絮说:“你这酒店......安保还可以?”话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懊恼地别开头。
“好像......一般?”钟定歆补充:“感觉走廊半夜总会有声音。”个屁。
“那,那要不我陪你上去?”他说。
“好啊。”她开心地回。
等电梯的时候,他们身后还跟着个送餐机器人。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却都没在第一时间做出动作。
小机器人识别着面前的两个人,面屏上的小表情从微笑到问号再到微笑。
然后操着它那机械的小奶音,礼貌说:“哥哥姐姐请让一让,谢谢。”
秦作絮:“要不给它让个位置,让它先送餐?”
钟定歆:“那我们?”
秦作絮:“我们走楼梯吧,你房间在几楼?”
钟定歆:“五楼。”
秦作絮:“还好不高。”
钟定歆:“......”
秦作絮眼睛亮晶晶:“走不走?”
钟定歆面上不显,转了下脚踝,咬咬牙:“......走。”
后来的大堂经理听着两人的对话陷入沉默,见他们转身,又连忙挂上标准的职业微笑。
两人朝楼梯间走去。
楼道里,感应灯一盏盏亮起。过四楼转角时,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
可再怎么慢,一阶一阶,还是走到了她房间门口。
钟定歆从包里找出房卡:“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秦作絮说:“不用谢。我也很开心。”
倏而沉默。呼吸静止。
她和他视线钩缠,像落在蜘蛛网上,难以挣脱。
毕竟明天还约了要夜骑,为了自己的脚到时还能用,钟定歆率先打破:“那我就先进去喽?”
“好。”
秦作絮克制着眼里、心里、嘴巴里,四面八方都快要涌动而出的冲动,说:“拜拜...... ”
“拜拜。”钟定歆刷卡进门。
在门要合上的瞬间,秦作絮情不自禁“欸”一声,抵了下门。
她笑容无奈,眼神询问。
秦作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是想说,明天见。”
钟定歆莞尔一笑:“明天见。”
-
秦作絮回到寝室,室友正在联机玩分手厨房。
他只得按捺了很多想跟他们聊的话题,给电量即将告罄的手机充上电,然后去洗澡。
从厕所出来,发现他们还在玩,就拿了手机躺了上床。
手机上有她的微信消息:你到学校了吗?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发来的了,于是赶紧回:到了。而且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问:你呢?
与此同时,钟定歆也问:困了吗?
他回:还好,还不是很困。
她也回:在回复上司的Email。
他问:那我会打扰你吗?
她又回:所以一般你这个时间点都会干嘛?
.......
他们就这样驴头不对马嘴,交错着聊了大半夜的天。才终于受不了似的,被钟定歆叫停。
秦作絮恍惚一下,往前翻看这一晚的聊天记录,才发现他们的对话几乎毫无营养。
时间却飞快流逝,遮光床帘外早已没了动静,隐约还有鼾声传来。
他跟她说晚安。她说她还要整合几个公司资料。
他说要不他再陪她一会儿。她说不用,也说了晚安。
好吧。他又说一遍晚安。
她突发幼稚病,晚安。
他和她作对似的,晚安。
......
钟定歆再度叫停:我们要一直这么“晚安”下去?
天晓得他们今天到底说了多少个晚安。
秦作絮真诚无比:抱歉,我只是有点,越聊越精神了。
钟定歆:好吧,可我打算睡了。
他于是说好,最后一次道了晚安。
安眠者不知道,失眠者摩挲着手腕上那根黑色皮筋。几乎一整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ity w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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