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近

一想到那人当时冷漠的神情,连草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对这位未见过的七皇子也没什么好感。

“公主说的对,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还是像哥哥那样的好,平易近人,整日笑眯眯的,叫人瞧了便心里敞亮。

赵嫱像是找到了知音,直接离开了凳子,爬到了连草的床上,坐在她身边,道:“姐姐不必担心,我那个七哥一般都在长青院里待着,很少出来,平日里咱们也见不着。”

连草仔细回想了下,她之前也随父亲进过几次宫,好像确实未曾见过这位七皇子,别说陛下和姑姑,就连周边的宫人甚至都从未主动提起过他,可见赵嫱说得不错,她的这个七哥在宫里确实没有什么存在感。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七皇子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儿子,怎么宫中人都好似故意忽略他似的。

“姑娘,先吃了粥再和公主说话吧。”

钱氏舀了一勺白粥,送到连草嘴边。

连草看了赵嫱一眼,对她笑了笑,接过碗。

她方将碗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便见连偀身边的红叶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铁笼,道:“二姑娘,您瞧。”

她将笼子外的布掀开,里头赫然是两只身材娇小,双眼炯炯有神的兔子。

连草一愣,道:“红叶姐姐,昨日姑姑已经送来了两只......”

红叶将笼子提近一些,笑道:“姑娘再仔细瞧。”

连草眨眨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疑惑地在次将视线投向笼中,很快,她便在两只兔子的脚上看到自己先前做的标记,她心中一喜,道:“这是......桃红和云绿?”

“正是呢。”

连草下意识地以为它们是连偀派人找回来的,开心道:“多谢姑姑。”

红叶张了张嘴,笑笑,没有说话。

赵嫱已经下了床,小跑过去,将兔子提到床边,惊奇道:“姐姐,你还会养兔子?”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崇拜,连草轻咳两声,她哪有那样的本事,都是伺候她的宫人在养,自己不过时常去看看罢了。

她没回答她,吩咐一旁的钱氏道:“奶娘,把它们提下去吧,和昨天姑姑送来的放在一处。”

“是。”

她扭头,见红叶仍旧没走,道:“红叶姐姐,可是姑姑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红叶道:“倒是没别的,娘娘只是嘱咐姑娘好好养着,缺什么便和娘娘说,不要客气见外。”

连草心中一暖,除了哥哥,也只有姑姑会如此关心她了。

她点头:“是,我知道了。”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渐渐的暗下去,芳嫔使唤人来接赵嫱。

她临走时还趴在奶母的肩上,拉着连草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你来看我参加‘飞天会’吧,我会把父皇的奖赏都给你。”

她的奶母看了一眼连草的腿,连忙给她行礼:“公主是睡糊涂了,二姑娘不要见怪。”

连草表示没什么,顺便叫她们回去时注意路滑,别摔着了。

奶母称是,又到连偀处说一声,才带着赵嫱回去了。

那边她们的身影一消失,连草便黯下了眼睛。

她看着满屋点起的灯火,摸着自己的腿,叹了口气。

*

连风的动作很快,贵妃的消息刚一传回府中,他便一刻也不耽误,快马加鞭,赶到庆安门外下马,求见。

守门的禁卫早得了贵妃的指令放他进去。

连风直奔云溪宫的方向而去,身上的披风随风鼓动,飒飒作响。

因为心里着急,脚上的动作便不免有些快。

待行至一条宫道的拐角时,还没来得及看清前头的人影,便与对面的人相撞在了一起。

只听一声闷哼,被撞的那人身子一个趔趄,顷刻之间便摔倒在地。

连风有些傻眼,他看了看眼前似乎伤得很重的瘦弱少年,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胸膛,奇道:“我这才练武没几年呢,竟已有如此神力?”

轻轻一撞,都能把人撞吐血?!

那少年嘴角流的,是......血吧?

“主子!您没事儿吧?”

少年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阉人,身量不高,身形微弓,声音有些尖细,上来就对着地上的少年一阵摇晃,那架势,仿佛他被撞得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去一样。

连风被唬了一跳,抬手道:“这位......郎君没事儿吧?”

他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便只好用郎君来称呼他。

那少年轻轻摇头,手扶着宫墙站起来,道:“无事。”

连风却不相信这话。

他面色苍白,身子似是极虚弱的样子,一只手抚着左胸,嘴角还挂着血迹,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自己这一撞,也忒狠了些。

连风心下愧疚,道:“在下乃韩国公之子连风,今日进宫瞧妹妹的,不想却误伤了郎君,实在是过意不去,敢问郎君住在哪个宫殿,我这就请太医来医治,也好解了我心中之愧。”

身边有内监伺候,难道是哪一位皇子?可皇子身边何时这般寒颤了?竟只有一人伺候?

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他说起妹妹两个字,少年的眼神轻闪了下,随后,抬起眼睛,轻声道:“我名赵从。”

连风愣了一下,将面前这个英俊瘦弱的少年从头到脚瞅了一眼,犹豫着问道:“您是......七皇子殿下?”

赵从点头。

连风心内直呼倒霉,怎么一撞就撞上个皇子,虽然是最不受重视的皇子,但那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

他晒得有些发黑的脸上有瞬间的发愣,待反应过来,赶忙拱手道:“请殿下恕罪!”

赵从看着他的发顶,眼睛里闪过不明的情绪,他记得,前世,就是自己亲自下令砍下了他的头颅,热滚滚的鲜血撒了一地,连天都被染成了红色。

连草就那样一直睁着眼睛望着,整个人好似一个已经没有感情的躯壳,待地上的血干了,她才上前将他的头颅和身子拼接在一块儿,搂着他,轻声道:“大哥哥,小妹来给你收尸。”

......

“殿下?”连风见他一直不语,以为他伤得太重,道:“殿下住得可近?若是住得远,不防先到贵妃娘娘的云溪宫歇息片刻,我这便去请太医,待看了太医,便让人抬了软轿送您回去,如此免得路上耽搁功夫?如何?”

赵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摇头道:“贵妃的宫中我怎可随意去?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说着,便垂下眼帘,转身要走。

连风瞧着他这好似随时都被能被风吹走的模样,心里的愧疚更深,赶忙挡在他身前,道:“姑姑向来是宽厚仁慈的人,殿下实在无需担心,这一点在下可以担保。”

赵从微皱眉头,似乎还在犹豫,很快,便又轻咳了两声。

李年立时劝道:“主子,咱们的长青院离这儿还有好远,您就答应大公子吧,身体要紧啊!”

连风在一旁表示赞同。

赵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好吧,多谢。”

连风连道不敢,开玩笑,把一位皇子撞成这样,他没找自己的麻烦就够了,竟然还向自己道谢,他可不敢受着。

不过这位七皇子倒是跟其他两位皇子不一样,三皇子见了人都是趾高气昂的,六皇子虽好说话一些,但平日里架子摆的也很足,跟他们两位一比,眼前的这位七皇子倒是显得平易近人的紧,神色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卑微在里头。

难道是因为不受陛下重视的缘故,才养成了这幅性格?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堂堂皇子也需要如此谨慎小心,还没他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活得痛快,当真是让人叹息。

赵从从余光瞧见了连风的神色,随即,轻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显出淡淡的阴影。

他瞧着越来越近的云溪宫,隐在身后的那只手开始微微打颤。

他望着近在眼前的宫门,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脚下的双足似有千斤重量,叫他无法挪动分毫。

“殿下?”

连风见他停下了脚步,不免有些疑惑。

赵从回过神来,抬手轻轻将嘴角的那抹鲜红抹去,待呼吸逐渐平缓,才抬脚踏入云溪宫的大门。

......

连草听说哥哥来了,瞬间从床上坐起,挣扎着便要下床。

“哎呦,我的好姑娘!您慢点!别急,大公子得要先见过了贵妃才能来呢,您就好好在这里等着,他跑不了,啊?”

连草不依,道:“奶娘,去把昨日姑姑送来的轮椅推来。”

“姑娘——”

“去吧,我想现在就见到哥哥。”

他们都多少日子没见了,她真的想他。

钱氏没法,只得推来轮椅,使唤人将她抱上去。

钱氏推着连草出了偏殿,往连偀的正殿去。

连草远远的便瞧见一道穿黑色锦袍的熟悉的身影,她急忙喊道:“大哥哥!”

她看见连风扭头瞧了过来,见着自己,眼睛一亮,唤道:“小妹!”

连草的嘴角刚刚扬起,便又瞧见他身后出来一个人,正愣愣地望着自己。

那张脸,与她记忆中在井口的那个少年逐渐重合。

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从,新一代碰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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